“每当我听到强奸的相关新闻时，我都会想到自己的过去。当时我遭遇了性虐待，这些都是真实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尼日利亚乒乓球名将奥卢弗恩可-奥肖奈克回忆道。
现年45岁的奥肖奈克是当地最具传奇色彩的女运动员，她从14岁开始练习乒乓球，于1996年第一次参加奥运会，在今年三月的奥运选拔赛上，她获得了参加东京奥运会的资格，成了首位7次参加奥运会的非洲女运动员。如果不是疫情打乱了节奏，此时的她应该正在东京的某座场馆内备战。
新冠病毒在世界范围内的爆发不但延迟了东京奥运会的开幕时间，也让本就贫困的尼日利亚陷入更大的混乱，强奸案频发：卡杜纳州一群帮派成员强奸了一个叫珍妮弗的18岁姑娘，12岁的Farishina在吉加瓦州被另一个邪恶的帮派强奸，22岁的大学生乌瓦-奥莫祖被强奸后半裸地死在贝宁城的一所教堂，引发了尼日利亚人民的抗议，社交媒体上#WeAreTired#的话题被推上热搜，人们要求当局采取紧急行动惩罚歹徒、为受害者伸张正义。
这也是为什么奥肖奈克选择公开发出自己的声音，她想起了自己过去的经历，并希望将这段故事说出来，引起国家对强奸案的重视，并提高当地女性对强奸的“意识”，鼓励她们在利益受到侵害时勇敢地向外界寻求帮助。
奥肖奈克14岁开始练乒乓球，她很快便展示出超强的天赋，被形容为“上帝赐予的才华”。打了两年就被选入国家队，参加了1991年非洲运动会。从1996年到2016年，她6次代表尼日利亚参加奥运会，还在2016年里约奥运会上担任了奥运旗手。
虽然从来没登上过世界级比赛的领奖台，但奥肖奈克在尼日利亚拿过25次冠军，11次夺得全非运动会奖牌，三届非洲乒乓球锦标赛金牌，在当地有着“乒乓球皇后”的绰号。然而她却从未得到过梦想中的爱情。
奥肖奈克的初恋男友在一场车祸中不幸去世，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结束后，她前往德国参加职业联赛，在那里她遇到了自己的丈夫，那个她口中让自己生活失去色彩的男人。
“我当时伤心欲绝，想要重新找回生命的意义。刚好我遇上了他，结婚前他表现得像是上帝特意安排到我身边的人，直到他开始展现出他的另一面，我还是太天真了。”奥肖奈克说道。
根据奥肖奈克的叙述，她的丈夫不仅殴打她，还多次把其他女人带到家里，最严重的一次家暴差点要了她的命，逼得她向德国警方报案。
“他生气时就会打我泄愤，我用两个手指戳我的眼睛，然后对我实施了性虐待。”奥肖奈克说道，“我浑身都是血，感到非常绝望。我不知道这是强奸，我只觉得自己很肮脏。”
当时奥肖奈克正在拉各斯大学进修，在被打的第二天，她带着一身伤来到学校，大家都问她发生了什么，但这位乒乓球名将却觉得难以启齿，她的内心深处已经被催眠，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男人的奴隶。
尽管奥肖奈克隐约意识到这件事情是错误的，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麻烦，可是她却没有勇气摆脱痛苦。因为施暴者是她两个孩子的父亲，而且每次打完她以后都会跪下来给她道歉，而奥肖奈克总是会下意识地原谅他。但这个男人并没有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他继续重复着“施暴-求饶”的循环，而且拒绝承担照顾孩子和供孩子上学的责任。
更重要的是，施暴者已经控制了她的收入，奥肖奈克每次离开后找他要钱，他都不予理睬。等她回来后，迎接奥肖奈克的又是一顿毒打。此外，非洲人对婚姻的看法也影响了奥肖奈克的观念，她的父母婚姻感情很好，因此她也想有一段稳定且持久的婚姻，并且害怕外界对她的婚姻生活指指点点。
“我当时已经是尼日利亚的冠军，但是我没有勇气跟任何人说这件事，我只敢躲在角落里哭泣，有时候甚至想了却此生。”奥肖奈克说道。
施暴者抓准了奥肖奈克恐惧的心理，开始变本加厉。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这个男人还在奥肖奈克外出参加比赛时，偷偷跟另一个女人登记结婚。当时她正在刷社交媒体，突然看到一张丈夫跟另外一个女人结婚的照片，这让她彻底感到绝望。
尼日利亚的穆斯林人口实施一夫多妻制，但其他宗教的信徒还是信奉传统的一夫一妻制。奥肖奈克并非穆斯林，她无法接受作为多个妻子中的一个，而她的老公有娶多个妻子的权限，但显然没有经过奥肖奈克的同意。
“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但我没想到他可以做出这种事。我无法描述我当时的感受。我在他的Facebook界面留了一条评论，不过等别人来问我时，我马上把这条评论给删了。”在回忆这个场景时，奥肖奈克的语气中满是后悔。
男人还是用求饶的老套路来哄骗奥肖奈克，他特意跑到她在德国的家，声称自己意识到跟其他女人结婚是不对的，并发誓奥肖奈克才是他最爱的女人：“他就是一个魔鬼，可是当他以看孩子为理由提出来我家时，我不忍心拒绝他。他来之后跟我道歉，说自己是一时糊涂。”
女人的心多是柔软的，当看到男人签署了和那个女人的离婚协议后，奥肖奈克又原谅了他。但吃了多吃亏的她也多长了个心眼，当奥肖奈克注意到男人一直找他要房子和其他不动产的文件时，她彻底清醒了过来，特意请了一个律师来保全自己和孩子的利益，并结束了这段婚姻。
“我把一切都给了这个男人，他却让我不敢再相信婚姻。我从地狱走了一遭，感谢上帝让我活了下来。”奥肖奈克哭着说道。
“乒乓球皇后”的故事在尼日利亚并非个例，尼日利亚众议院议长费米-巴贾比亚米拉明确指出，强奸和性暴力已经成为尼日利亚的“流行病”，这里每年有关强奸的案件数令人难以置信。
“强奸案不断爆发实在令人发指，强奸这种非人行为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它会给受害者的一生留下无可弥合的心理创伤。”巴贾比亚米拉说道。奥肖奈克认为，她在年轻时遭遇的强奸和性暴力让她对性生活产生了本能的排斥，那段痛苦的经历严重影响了她的日常生活，也让她没有开启一段新婚姻的勇气。
其实尼日利亚并不缺少相关法律，但是具体的执行上做得非常不到位。首先警察本身对于这种事就习惯了不闻不问，在这个童婚率高达76%的国家，判断是否“强奸”和“性虐待”是有一定难度的。办事的拖沓让本就难以取证的指控变得更难执行，原告、相关证人、和律师一旦失去耐心，最后事情不了了之，那么强奸犯就会肆无忌惮地寻找下一个受害者。
根据当地的某位律师透露，他曾接手过一个女孩被性骚扰的案件，原告和邻居每个开庭日都会去法院，高频率的休庭都没有冲垮他们的坚持，等到4年后新的检察官上任才终于立案调查，结果被告和担保人都不见踪影，电话号码也改了，根本找不到人。
就算警察及时接手案件，他们第一时间也是把受害者带到私家医院进行检查，这需要花大笔费用，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承担得起的，无疑给立案增添了又一个难度。
另一个棘手的问题是社会对于遭受强奸和性虐女性的污名化，受害者也担心在公开后会被侮辱，她们的家人朋友也会建议：“谁会跟一个被强奸的女孩结婚？你不说的话谁会知道呢？”这种心态更加助长了不良风气，施暴者完全不用担心惩罚。
更让人心痛的是，这些受害女性甚至都不清楚自己遭到了强奸和虐待。根据2014年的一项调查数据，尼日利亚有四分之一的女性遭遇过强奸，但只有5%的受害者选择报警，3.5%的人获得了法庭上的胜利。
现年36岁的万达-埃贝曾在6岁时被家庭保姆（女性）猥亵和性虐待，但她并没有跟父母提过这件事。她在21岁时做了一个手术，术后恢复期，主治医生找借口邀请她到家约诊，之后趁着对付身体虚弱无力抵抗，实施了强奸。
在回忆那个场景时，埃贝表示：“我没有因为这件事去警察局，也没跟任何人提起，我甚至不知道这事要报警。”
奥肖奈克认为这主要是因为缺少相关教育和媒体宣传：“在我被性虐待的那段时期，还没有社交媒体，女性发声的渠道很少，舆论环境也让她们不敢说话。我当时不明白他在对我做什么，我直到几年后才意识到这是强奸。”
因此近两年奥肖奈克一直在为女性发声，她作为受害者非常清楚遭遇强奸和性虐后的心理状态，也意识到所有女性都应该站出来，与施暴者作斗争。她也希望父母们能从小就给男孩们传递正确的性观念，教给他们性知识，学会尊重女性，不能强迫他人发生性关系，即使是合法夫妻也不能这么做。
奥肖奈克在去年确诊了抑郁症，每天以泪洗面，还被查出高血压，做了两次手术。但她依然克服了重重困难，为自己赢得了一张奥运入场券。她想用自己的亲身经历鼓舞那些遭遇强奸或性虐待的女性，无论经历了怎样的痛苦，还是可以为自己的梦想奋斗，人生不应该因为别人的过错而改变。
“生活有时很美好，当你跌倒时又非常黑暗。我们只有抖抖身上的灰尘继续前进。”奥肖奈克说道，“我作为这一切的幸存者，或许能成为大家的榜样。我想跟那些正处于苦难中的女性分享自己的故事，鼓励她们不要放弃自己，即使你说出自己的遭遇，生活依然会继续。”
本文来源：网易体育专稿
作者：南阳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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