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地飞人：迈克尔-乔丹不光彩的“哔”面

文：网易特约作者猫三

2001年9月25日，38岁的奇才总裁迈克尔-乔丹坐在办公室里百无聊赖。三年前宣布自己99.9%不会复出的篮球之神此时为世人展现了剩下的0.1%神迹，他丢出一份声明：「我将作为一名球员重返我热爱的比赛。」

乔丹脱掉西装选择第二次复出，在此之前，他为这支球队选中了联盟历史第一个高中生状元夸梅-布朗，然后又签下老搭档道格-柯林斯作为主教练，如果把乔丹本人去掉，他即将加入的是一支平均年龄只有25.4岁的球队，联盟第三年轻，上赛季刚刚拿到队史第二烂的19胜，以及13年只进过1次季后赛。站在这片贫瘠的草原上，乔丹十分自信，暗自练了半年后，领下两年百万年薪的支票，披上奇才球衣，坦然登场。

乔丹复出并不为钱，签约当场，他就将第一年的工资捐给了911袭击的受害者，当然，AJ系列球鞋的销量和他在华盛顿奇才开设的餐馆客流量可能有那么一点影响，毕竟这个乔丹每周要去两三次的馆子，总是人头攒动，大家都想看到活着的乔丹，或者想在活着的时候看到乔丹，不管是指谁活着，一个小小的事实：「奇才总裁乔丹的馆子」和「篮球之神乔丹的馆子」之间还是有着一点微妙的差别。

大部分人还是愿意将这种乔丹为了一个馆子而复出的说法视作无稽之谈，毕竟乔丹这两个字本身就是金字招牌，2003年乔丹彻底熄火之后，他挂在自己官网上的奇才23号签名球衣就已经卖到1699.99美金，外加8.98美金邮费。乔丹对自己的吸金能力也颇为自得，自诩为旺卡巧克力工厂的金券，奇才就是那个抽中他的幸运儿。

奇才老板波林抽中乔丹的方式也颇为传奇。1998年停摆时，劳资双方剑拔弩张，74岁的长者波林是看着联盟从9支球队扩军到29支球队的人，主张大家有话好好说，「我的人生信条是信任，我喜欢握手，不喜欢谈钱。」

就在大家逐渐冷静之际，乔丹蹦将出来：「如果你不能管好球队，你就该卖掉球队！」

波林也被激怒：「我的球队我做主，你或者别的谁都不要想让我卖球队！」

常理而论，经此一役，两人应是老死不相往来，结果两年后波林邀请乔丹来家里做客，乔丹接受了波林的「握手」原则，波林给了乔丹一个总裁的身份，和一份免费的球队股权，乔丹也顿生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波林先生，没有你的同意，我什么操作都不会去做。」

在波林看来，乔丹无论做什么操作都不要紧，因为得到他本身就是最大的操作，而即便是波林，也从未想过乔丹会亲自下场为奇才打球，这对于积弱已久的奇才而言的确犹如抽中大奖。

事实如此，奇才前一季客场上座率联盟23，乔丹复出第一年就蹿升到第二，第二年则是第一。球迷用钱投票，转播商自然也心下了然，乔丹刚宣布复出，NBC和TBS就宣布要增加奇才转播场次，重中之重当然是那些对阵科比、卡特、麦迪、艾弗森的比赛。

除了需要被阿泰斯特打断两根肋骨之外，从奇才复出打球之前乔丹还需要走一些正规流程，他卸下了总裁的职务，奉还了自己在奇才的部分股份，而后才宣布了自己复出的理由：

「能够指导球队的年轻人帮助他们提高比赛水平并回馈华盛顿球迷的忠诚和支持。」

作为比较，上一次乔丹复出，宣言就仨单词：「I AM BACK.」

坊间对于38岁的乔丹这次赞美之余也多有质疑，波林反而表达了极大的愤怒，他告诉乔丹自己会收藏这些批评的文章，「等到赛季结束的时候，我会把这些文章塞到作者嘴里去！」

乔丹反劝老人家稍安勿躁：「波林先生，别看这些东西，不值当为这些玩意儿上火。」也许在自信之余，乔丹大体上还是明白自己此番复出更多还是贩卖情怀，很难再像第一次复出时那般随意装逼。如果说挺身而出将奇才带入季后赛之类的目标都足以成为乔丹重燃战火的动力来源的话，这基本上就是踏上了一趟走下神坛的自动扶梯。所以这番复出多说两句热爱和回馈，而非征服和肆虐，确实是脚踏实地的策略。

只不过那句「指导球队的年轻人帮助他们提高比赛水平」显得十分可疑。18年后，乔丹奇才时代第二年的队友斯塔克豪斯终于吐露心声：

「真希望那一年没有在乔丹身边打球啊。」

斯塔克豪斯的理由并不复杂，无非是球队总是围绕乔丹打球，自己没有战术地位。尽管最终这个赛季斯塔克豪斯场均21分，力压乔丹最后一季的20分，而且成为乔丹职业生涯完整赛季中唯一一个场均得分超过他的队友，但地位这种事情并不完全体现在得分一项上，乔丹在和斯塔克豪斯合作的唯一一年中，无论从出手数还是球权占有率上都要超过小学弟，更衣室地位更是不必多言，如斯塔克豪斯所言：「我们要给乔丹创造更多机会。」

延伸阅读——场均30分难进三阵的斯塔克豪斯到底是啥水平

乔丹最成功的coser科比在方面也不遑多让，拉塞尔说科比最后一季球队十分混乱，他倒没有明确说科比对年轻人做了什么，只是说「我来到篮网后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体系」，年轻人碍于尊老传统支支吾吾，中生代球员就没那么多忌讳，同样和科比打了最后一季的路威就和斯塔克豪斯一样有话直说：「有一次我们客场惨败，科比回到更衣室说：从现在开始，每一次场上运球推进，我都必须拿球，你们都必须学会怎么和科比-哔-布莱恩特一起打球。」

很难想象乔丹不会在那两年面对同样糟糕的队友说出比科比更18禁的「哔」来，当然他首先控制的是自己选的主教练柯林斯。头一年乔丹有一场只拿到了6分，柯林斯眼看比赛已经花了，就把乔丹拿了下来。换人本无可厚非，但这一换就中断了乔丹连续866场得分上双的记录。只是柯林斯当时并不知情，而乔丹也在赛后接受采访时说这种记录并无所谓。

但当球队坐上返程大巴时，乔丹坐到了柯林斯身边。

乔丹问柯林斯：「你觉得我还能打球吗？」

柯林斯一听忙说：「当然了我当然相信你能打球这就是为什么我要过来当教练就是为了和你一起把球队搞好。」

如果只看这半段故事，看起来很像是一个「知心教练激励无助老年迷茫球星重返正轨」的温情故事，但乔丹的回复推翻了这种故事会设定：

「行，如果你还想当我的教练，你必须要信任我。你今晚做得没错，但我只希望你知道我还能打球。」

两天之后，乔丹在夏洛特砍下51分，接着，对阵篮网45分，其中包括一波连砍22分。

而老年乔丹依然强势的最典型案例自然是大家耳熟能详的状元布朗。倒不是说乔丹不想栽培自己亲手选中的布朗，也许全因世间最强悍的人总无法理解别人的弱。18岁的布朗初抵奇才，乔丹还是妆点出一副为人师表的模样，教孩子怎么穿衣打扮，带他去吃大餐，逛夜店。乔丹叔叔的逻辑倒也不差，他就是想给眼前这个小孩展示一下如果努力打球，就能够享受怎样的人世繁华。有一次乔丹双手各抓一球，展开双臂问布朗：

「小夸啊，你觉得我做这个动作和你做这个动作有何差别？」

布朗不明其意，默默摇头。乔叔叔哈哈一笑：

「我就做这动作，有人愿意付我3500万！」

但这套金钱激励法则并未让一个18岁的高中生光速变为乔丹选秀时想象的加内特或者小奥尼尔。布朗的成长太慢，乔丹的耐心却消散得太快。很快乔丹对布朗似有若无的揶揄开始变成无情的嘲讽。按照乔丹-科比-吉巴这一流派的观念，对年轻人成长最有利的教育方式就是给予足够的压力，所谓严于律己苛以待人，至于年轻人承压能力几何，则不在他们的考虑范畴内。

有一次奇才队内训练，布朗抱怨对手犯规没吹，结果乔丹冲上来就是一顿对脸狂喷：

「你个哔娘炮基佬。你哔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儿小哔接触就哔喊犯规。你别哔站在这里，抬起你的哔给我哔滚到场上去继续打球。我不要再听到你再哔出这些哔话。滚回去打球，你这个哔。」

据说，布朗在听完这段rap之后流下了感动的眼泪。

布朗当然不是阵中唯一一个被乔丹雷霆重击的年轻人，刚刚在艾弗森胯下成名的泰伦卢当年不过24、5岁，也曾幻想仗剑走天涯，做不成真的艾弗森，亦可打得有6分模样，结果乔丹当面祭出哔字箴言：「你跑来跑去在干嘛？把球给我，然后站在那里，等我传球，然后就出手。我哔不管你离篮筐有多远，给我哔投了。如果你有空位，别给我哔突破，只要你投篮！」

不知道这段篮球教学对泰伦卢造成了多大影响，但终归，我们还是能够从他日后和詹姆斯合作时的战术安排中看出些端倪。

斯塔克豪斯虽然不满，最终还是得到了与乔丹相去无几的出手机会，布朗虽然不堪状元之名，最终也收获了一个不错的中产级别的生涯，泰伦卢虽然球员生涯庸碌无奇，最终还是落下了一个善于侍奉超级球星的名头，对他日后走上教练员岗位不无裨益。但有些人被伤害过后，却就此消失，奇才在2000-01赛季从小牛交易过来一个双能卫叫做压力山大的新秀，在奇才打了半个赛季，场均17分表现相当出色，乔丹出马后，亚历山大在场上的机会近乎腰斩，表现也直线滑落，场均不过9.8分，但乔丹对这位24岁年轻人撞墙表现给出的结论是：

丫心理有问题。

一年后，亚历山大就从联盟里消失了，而你很难说乔丹应该对此负多大责任，伟大的乔丹光芒太过耀眼，谁又真的在乎阴影下小人物的来来往往呢？

当然，随着奇才连续两年无法杀入季后赛，乔丹的怒火可谓雨露均沾，在一次以75分的超低得分输给骑士之后，乔丹面对媒体直言队友不够努力，「人人都指望我挺身而出，我却看不到有人能给我支持。」

起义者也有，23岁的汉密尔顿在复出第一年的乔丹身边依然能够砍下20分，他曾经当面指出乔丹「被宠坏了，不知道何谓团队」。直接不讳的结果是汉密尔顿第二年就被交易离队，换回了斯塔克豪斯。这也是为何奇才大部分球员都不敢与乔丹对着干的原因之一，篮球之神是他们大部分人的童年偶像固然不假，而乔丹以球员之名，却仍行经理之实，彼时奇才队内一句广为流传的互相安慰既是：

「别得罪乔丹，他握着咱们支票的签字笔。」

非洲警告一次

也难怪会出现这样的段子，说乔丹打完生涯最后一场比赛，奇才队友们都不愿意凑份子给他买份像样的礼物。

这两年的复出，乔丹确实不是来征服的，更衣室内的队友他没有征服，球场上的对手他也很难称得上征服，两年来乔丹送出的是比联盟平均水平低4%的真实命中率，而第一年的真实命中率更是低至46.8%，是当年所有球权占有率超过3成的球员中最低的，甚至还不如常为人所诟病的科比最后一季，最关键的，连预设中最低标准的带队杀入季后赛，乔丹也没有做到。

至于场外，乔丹更是输得太惨，2002年发妻闹离婚不提，500万私生子赡养案也只是有惊无险，最重要的事情发生在他奇才三年半生涯尾声。

赛季结束后，乔丹公开宣布自己已是自由身，联盟里正有若干管理层职位在等着自己，结果招致广泛批评，乔丹便又改口称自己完全忠于奇才。此番改口一周后，他和拥有奇才44%股份的里奥西斯共进晚餐，在饭桌上，他展露出了乔丹式的自信，认定波林会把总裁头衔和股份还给自己。

第二天，也就是2003年5月7日，波林召开了一个会议，只用18分钟就告诉乔丹，奇才和他的关系不再继续。

乔丹陷入了极大的震惊，「我本来希望回到奇才队主席的位置，这也是我的愿望和目的，然而今天奇才队在没有和我事先商量的情况下就通知我不让我担任球队总裁了，这显然和我们双方长期的互相理解不符，这是不公平的。」

乔丹就此离开奇才，而关于他的这段职业生涯，人们除了在年龄的掩护下继续对篮球之神的技术啧啧称奇外，对于其他更多细节，至多两手一摊，大家只当无事发生。

6年后，掌管奇才45年之久的波林与世长辞，享年85岁，里奥西斯收购了更多股份，成为球队话事人。乔丹在奇才的痕迹除了那些越来越贵的签名球衣外，几无可寻。

至于那家曾经人声鼎沸的饭店，也早已关门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