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新冠疫情,此时此刻,我本应站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热情似火的土地上,参加我最爱的美巡赛拉丁美洲巡回赛——我高尔夫职业生涯的绝对福地。
但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布宜诺斯艾利斯赛因为新冠肺炎疫情而取消。不仅如此,我还成为了这次疫情里,第一个不幸“中招”的职业高尔夫球手。
我清楚地记得那个来自医院的陌生电话,在“非常意外”地接受了一次新冠病毒检测的第二天。“你的检测结果呈阳性。”医生告诉我。
我非常震惊,甚至反问医生:“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听指示在家自我隔离。我的父母、女友都与我有过密切接触,他们都要接受14天的隔离。医生劝我,你要保持冷静。
于是,我开始了漫长的居家隔离。这期间,我一直在想两件事:我到底在哪儿感染的,我的父母千万别被感染啊。
一切还要从这个赛季的揭幕战——3月初的墨西哥马萨特兰(MAZATLAN)、埃斯特雷拉-德尔玛公开赛说起。
从家乡南非出发时,我没有任何症状,无比健康。当时,新冠肺炎疫情还没波及南非,直到3月6日,南非才报道第一例确诊病例。
南非到墨西哥,是一段16小时的长途飞行,我先从约翰内斯堡飞到美国东部城市亚特兰大,再从亚特兰大转机墨西哥城,最后从墨西哥城辗转到目的地马萨特兰。
确实是舟车劳顿,但比赛的开局还算顺利——前两轮我打出了133杆(66-67),第二轮更是在落后11杆的情况下完成了领先两杆的大翻盘。即使之后又开始低迷,也仅以三杆落败,最终并列第51名,还可以接受。
我清楚记得,那天赛后我心情不错,还约了其他球手“跨界”打了局网球。当时,我还是没有任何症状,而且连想都没往这方面想。转天一早,再次启程,回南非。
转机约翰内斯堡,我直接飞到了父母所在的德班。第二天,也就是3月10日,没有更多停歇,我和女朋友加布里埃拉等八位朋友一起前往德拉肯斯堡山度假,距离德班大概有2小时的车程。印象里,我们完成了两晚的山地徒步旅行,又去海滩边继续享受假期。
3月14日那天,加布里埃拉不小心弄伤了脚,连脚趾甲都脱落了,所以当晚,我赶紧带她去了急诊。
众所周知,这是疫情期间的世界。医生看病之前先来询问我们,是否有咳嗽、发烧、打喷嚏之类的症状,我们的回答当然都是“没有”。直到被问及“过去21天是否出境”,我回答:“是”。
根据南非国内规定,我需要接受病毒检测。我完全理解医生的担心,但真的,我当时感觉挺丧的——毕竟加布里埃拉的脚还伤着,可和她相比,我反倒更像是那个需要诊治的病人。
比这更丧的是,我根本没有症状,我觉得自己绝对是100%健康啊。当时,我还让医生先去照顾加布里埃拉,但医生坚持先给我做检测,并告诉我:“一两天后就会出结果”。
3月15日,回到德班,旅途劳累导致我和女友全天都在家休息。就在那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医生说,我的检测结果呈阳性……
当时我就震惊了,甚至还反问医生:你是不是搞错结果了?
天,现在,我该如何是好?
医生只回答了“保持冷静”。最麻烦的是,我和父母、加布里埃拉都有过接触,他们都要接受14天的隔离。
站在上帝视角看,我们其实是因祸得福——如果加布里埃拉没弄伤脚,没有症状的我可能永远不知道自己已经感染了病毒,那么,我们会各回各家,加布里埃拉还会和同住在一起的哥哥、嫂子及他们7个月大的小宝宝接触。到时候,我们的家人都有被感染的风险。
确诊之后,我的第一个电话先打给了我的好兄弟、也是同为职业高尔夫球手的马丁-罗赫尔,我们本来约好一起去跑步;之后,我还向上周一起度假的朋友们告知此事;接下来是美巡拉美赛的工作人员克劳迪-奥里瓦斯,我给他发了邮件;然后是我在马萨特兰比赛期间的室友……
总之,我必须通知到与我密切接触过的每一个人。欣慰的是,赛事方回复我,他们已经通知到了所有相关的球员和工作人员。
我特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感染的。我觉得不会是在墨西哥,更可能是在我返回南非的某个机场?甚至,很可能是在飞机上——毕竟机舱是完全密闭的空间,机上一人发病,就会波及整个机组的人员。兴许,是在南非的某个餐馆染上的?……这些全是猜测,谁又知道真相呢?
隔离期间,我必须设法让自己忙起来,分散我的焦躁和注意力。一开始,我联系了所有跟自己接触过的人,然后新闻也开始报道我,人们纷纷给我留言打气。我还为此接受了几家媒体的采访,毕竟这在南非算是个大新闻……总之最初的几天,我是“忙并快乐着”。
我感到快乐,是觉得媒体是想通过我的事情来缓解公众的紧张情绪——因为在报道里,我会复述和遵循专业卫生人员的要求做每一件事。所以从这个角度看,这不是件坏事。
借此机会,我充分陪伴了家人——虽然我们的距离要时刻保持在1.5米以上。但有趣的是,我的父母有些保守,所以家里没安wifi,自然也没法登录娱乐平台。结果就是,我只能专心享受陪伴家人的时光了。
慢慢习惯了隔离的生活,我开始和其他高尔夫球手一起“云锻炼”,然后在锻炼结束后发一段小视频打卡。当然在此期间,我得到了赛季期间异常难得的、充分的休息。
上周三(3月25日),我、父母和加布里埃拉重新去做了检测。我们戴上手套和口罩,全副武装地驱车前往检测点。到了之后,你甚至无需下车,因为检测人员会直接过来从你的喉咙或鼻子提取样本,然后你就可以回去了——是不是挺酷炫?
最终的检测结果皆大欢喜,我们都呈阴性,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我终于可以说了,一直以来,我很担心自己会把病毒传给了加布里埃拉。
其实从我确诊之后,我最担心的还不是加布里埃拉,也不是我自己,因为我觉得我们都会康复的。我最担心的还是我的父母,他们要是确诊,那才是最糟的结果。
正因如此,早在我第一次检测后返回德班的路上,我就问我父母,我要不要从Airbnb先找个别的地方住下,等检测结果出来后我再回家住。但他们拒绝了我,还和我说:“你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了,而且你自己也没感觉有什么异常,所以直接回来就是了。”
大概10天里,我在家剪草坪、剪树篱,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
至于加布里埃拉,她也终于能回自己家了。这事之后,南非执行了21天的出行禁令,看起来隔离的日子又要开始了。
回想起来,待在家里、窝在沙发里的感觉肯定不太舒服。我现在每天都要练习挥杆的动作来保持手感。我家的后院挺大——如果我想的话,我甚至可以打上几杆。
往年12月到1月,大家都在为即将开启的新赛季努力备战,现在正是开始比赛的时候。可今年,比赛只打了一周就陷入停摆。所以,我真的不知道后续的赛程该如何安排。
这是几十年来全世界面临的至暗时刻,对每个人来说也都是史无前例的。我们都必须保持冷静的头脑,遵循专业卫生人员的要求。毕竟,我们的任务就是控制疫情,降低感染率,让社会重回生机。这样我们就能做回自己喜欢的那件事。于我而言,这事就是高尔夫。
我还是很期待布宜诺斯艾利斯,那里是我的第一次美巡拉美赛,排名第58位;去年,我的第二次之旅,排到了第5位。今年,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