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r Kobe——一个科蜜写给老大的祭文

2010年的春节，是在篮球场上度过的。

那会我们还在学校，喊着打篮球，一次能凑个十几、二十个人，浑身的精力大概只有在球场才能发泄的完，与人争论的话题也都围绕着湖人和科比和NBA，你不得不承认，那时候当一个科比的球迷要不停的和人争论着也许永远没有结果的问题。

那时候的篮球成为了庆祝很多东西的符号，过生日要去打篮球，节日聚会要去打篮球，高考结束了回到家，先去打一场篮球。篮球场上除了那些兄弟，还会有围在旁边加油的女孩们，那些懵懂和名字早就忘了，只记得我们总以为疯狂的样子，挥霍的青春，永远像围墙一样，绕不过去了。

对了，这里面的时间，总要有一个符号，一个人，他要贯穿你所有关于篮球的回忆。

2010年春节的深夜，头顶是科比的海报，踩着科比的球鞋，带着那个时候的声响悄然过去。

我总是在凌晨四点的时候做梦，会梦到科比，我故作玩笑的跟他说：hey，老科，怎么又去练球了呢，今天放松下，我们打把2K，哎你别走啊，你走了，就没人陪我了。

一、 关于一个父亲

十年后的2020年春节，我已经来北京4年了，和谈了八年的女朋友，即将领证结婚，面对这样的生活改变，任何人多少会有一点害怕吧。我们按部就班的为生活打拼，讨论的话题除了爱情，还有房租，工作和柴米油盐，也有未来我们要给孩子什么样的能力和条件。就像所有第一批年近30的90后一样，我已经很久没打过篮球，也没看过NBA了。

从2016年科比的退役之后，作为科比球迷，就很少疯狂的关注和分享跟他有关的消息，很多人自嘲，科比退役了，就不怎么看篮球了，面对今天NBA发生的故事都带着一点局外人的意味。其实退役这几年科比还是一直活跃于大众的视野里，斯台普斯退役了8号和24号的球衣号码，他参加了各种综艺活动，逗得观众和主持人哈哈大笑，2019年夏天的篮球世界杯，他还作为篮球大使，说了那一句印象深刻的： USA don't be comfortable。

可是这天下间哪有新鲜事，大概我们都错估了别人的生活，当年篮球场上的少年英雄终究也是一个操碎了心得父亲。科比越来越多的时间和他的家人一起出现，他陪伴着女儿去训练和指导篮球，还闹出了女儿嘲笑科比不懂篮球的段子。在球迷心中科比变了，可能大多数人喜欢科比，起于他的不完美，他的偏执，他的好胜，他这种强烈符号化的东西，他的追求和精神，某种意义上，如同金庸的武侠人物，在80后心中的位置，那是我们90后大男孩心中最潇洒的浪漫形象。

直到2020年春节的某一天早上，科比坠机死亡。作为他的球迷，科比真的太苛刻了，你训练了我们接受质疑的忍耐，接受完美谢幕的断舍离，接受心中完美英雄回归到生活的现实，还要用这样的方式让我们接受命运的无常。

科比作为一个父亲，在坠机的那一刻，他该有多少的放不下。41岁的父亲该是孩子的全部的天。他的孩子们都需要他的陪伴和保护，他们的成长里面这个父亲角色是个全世界的英雄，是一个在最后时刻拼命去保护女儿的父亲。

对于他的家庭，他的妻子和女儿们，悲剧就这样降临了。可能世界的各个角落上，在一段时间之后还会继续各自的生活，他们有各自的欢笑和焦虑，只是偶尔想起来会唏嘘感叹，会回忆起曾经的科比带来的年华岁月。可是对于这个家庭，他们要用一辈子去面对这无常带来的创伤，他们的心理不再有安全感，他们要接受别人的怜悯，他们要从一个人生轨迹落入到完全不同的世界。可原本他们都不会啊，他们的人生是多么的让人羡慕，此刻他们要用一生的时间都要走出来这样的遗憾和无尽的痛苦中。

也许终究有一天他们觉得自己放下了，可以轻松面对了，可还是在每一个重要的时候，因为科比的缺失而遗憾吧，这一切只因为他们失去了自己的41岁的父亲。

哦，对了，难道这不就是生活本来的面目吗？科比是他自己的英雄，他是父亲，可天下之大又有多少个父亲，每一个父亲都应该是这样浪漫的英雄吧。而生活本来的面目就是告诉我们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在任何人身上，科比也是这一部分，没有人会因为自己是谁而逃过生活。接受无常，接受辉煌后的寂静，接受自己的离开。

二、 关于一个90后球迷的青春

想过吗？90后在什么时候会突然感觉年纪大了？

2020年1月27日的每一场球开赛后，双方球员都用进攻24秒为例和8秒不过半场，致敬科比，要知道科比带给联盟的一切岂止完美，那些场上的球员不知道有多少是看着他的球长大的人啊，在这一刻，篮球里面最温柔的东西彻底击溃了所有人的防线，我们都不愿意相信，是这种方式。

当全世界都在给你致敬和默哀的一瞬间，我注意到手机上很多朋友发来的信息，那是每一个成长的时期，那些曾经很久不联系的人，那些记得我喜欢你的人，那些我曾和他们讨论过科比究竟有多厉害的人。我真的好像回到了高中，每天因为你的比赛输赢会和别人争论一个上午，会模仿你的动作尽可能的打败别人，让篮球也成为了我最喜欢的运动。直到现在，真的很久没有打篮球了才明白，科比球迷这件事本身，比篮球梦所带来的影响更大。

2016年在你退役的赛季，我去了现场，一定要当面跟你说了一声谢谢。谢谢你带来所有关于篮球，关于成长的东西，当时回来的游记里面我只写下了，那些占据我们青春的东西终于要说再见了，除了篮球，还有一群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兄弟。

我记得初中的杂志上每一个你的专题，我记得高中课桌里面用手机看你的直播，我也记得我2K系列只会用的湖人，我也还会和从前一样永远在家里挂上一件你的球衣。可是我们也真的长大了，真的很久没打球了，真的很久也没在看NBA了，如今连打一次篮球的人都凑不齐了。既然留不住，那就好好去道别吧。

人间终有压哨一投，或是成功，或是失手，只有结束的时候才是终点。作为一个普通的90后球迷，每一个人的生命里都有你的影响，关于成长里的快乐，争执，朋友，遗憾，坚持和倔强。我们自认都是曼巴精神的信徒，你可曾想到，如今年90后们都已年近30步入了工作，有些可能早已为人父，每当我们在工作中遇到烂人，每当我们需要隐忍，需要坚持的时候，每当面对重要的场合会紧张的时候，每当最初重要决定的时候，曼巴精神就是我们坚持的信念，我们脑海里有的是一个从十几岁一直追随的那张脸。

我曾想过，在差不多的年纪，我也会有一个孩子，每当新闻里面出现你，我会给他讲你有多厉害。可是现在，以后我的孩子问我，科比是谁，我只是想说，他是一种信念。

三、 关于你的传奇

一个人的传奇是谁来定义的，一定不是你能获得什么荣誉，而是看这个荣誉是否因为你的名字而更加光彩。

如果没有意外，今年科比和邓肯会一起入选名人堂，我看过那么多名人堂的演讲，我还从来没想过科比会说些什么样的段子来调侃自己的生涯，也许里面会有魔术师、鲨鱼，也许会有麦迪，姚明，还可能是詹姆斯、艾弗森等等，也许会在怀念斯特恩的同时激励着下一代。

但是，这一天等不到了，也是这一刻我们意识到，科比不需要名人堂，是名人堂更需要科比啊。

对于这一切，我们束手无策。你没办法停止一个声音告诉你，那可是科比啊。现在只记得他的生涯里面那些让你印象深刻的时候，和他不断告诉你要胜利的声音。科比的传奇是和罚球线结缘。很多重大的时刻都是在罚球线完成，1996年科比通过罚球获得了生涯第一分，单场独砍81分的最后一球也是罚球，对阵勇士跟腱断裂，在罚球线完成了手术前的最后一分，那是一个职业球员运动巅峰的告别。他还在罚球线上总得分超越乔丹，以及生涯的最后一分，也是在罚球线上。很多人说科比是一个轮回，从罚球线开始，在罚球线结束，这中间发生了太多的故事，弹指一挥间就是20年。

所以我最喜欢的就是模仿科比的罚球动作，把球抛起，双手在球衣的胸口抹一下，拿到球，拍三下，一定要默数one，two，three，专注，出手，听着球进网的声音。

四、 科比的退役

你要问，科比这么多年的球迷，印象最深刻的一个球应该是哪一个啊，经典确实太多，每一个都意义不同，但对于我应该就是2016年4月份，他在最后一站上投中反超的那一个中投吧。你无法想象，为什么这场比赛的最后两分钟，你看着看着，就喊了起来，喊着喊着就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你被一项运动的剧本支配着、书写着你所能理解的不可思议，谁能想到此前落后了十分，科比此前已经连中5球，直到此刻改写，这是一个球员在他的退役之战里发生的故事。对，也只有科比可以，这也是他能成为科比的理由。

比赛明明是反超了，明明科比眼睛里那种死神的凛冽再次出现了，但我们不是兴奋，也许别人的绝杀都是创造另一个伟大的开始，而你看到这样一场表演，你知道，这里是伟大的终点，这是英雄倒下前最后的嘶吼，他用自己最倔强，最偏执的求胜欲，透支体能的40次出手完成了60分的壮举。你只有跟着科比一路走过来，你才明白其背后的悲凉和执着，就如同伟大的喜剧都是悲剧的内核，这场亦如此。

那一天就好像就在眼前，那个凌晨我在英国的街道上狂奔了好久，一直喊着科比的名字，我知道那以后，我们都和篮球，和青春里面的很多事情做了告别。但是真的没想到，真正的告别居然是现在这种方式。它不是悄无声息的，而是猝不及防。你会记住这个瞬间，因为很多重要的改变你人生的时刻，都是猝不及防的，他们成为了你的符号。很多人说科比代表着青春，我们的青春里的很多细节还能去寻找，比如周杰伦的演唱会，比如那些停了又播的综艺，比如曾经的社交软件，还有通讯录里面许久不联系的好朋友。但是你却再也不能好好看一场科比的比赛了，这是首尾相连的终点。

五、 科比教会我们什么

当所有的赞美，怀念，争论归于平静，我们终于发现，41年的人生对于时间来讲，只是缝隙里的一瞬间。也许在文明的长河里，大多数人都如同从来没来过一样。但是对于大多数我们这一代的球迷，科比是我们平凡人生里面最真实的存在，他是链接了我们成长中最重要的情感的部分。

这两天经常看到一句话：起于凌晨四点的信仰，归于凌晨四点的安详。

你见过凌晨四点的洛杉矶吗？这是科比符号里面大家印象最深的部分。2016年他退役的时候，我特意在凌晨四点，走在洛杉矶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漫天星空，这个时候有一辆车开过来，科比正在去往训练场上。你说，人们爱你和恨你都是因为一个理由，你带给他们的希望和绝望。记得最后一个赛季NIKE的那个广告，你作为指挥家，听着全场的球员和球迷唱着I hate you，歌声连绵不绝，只有一句歌词I hate you。爱你的人恨你的离开，恨你的人却恨着恨着就爱上了你。只留下在最高潮的部分，你转身走进了更衣室。

我真的不记得你什么时候放弃过，你这20年一生一城，用你的光芒万丈，照亮了多少人的篮球梦啊。就连最后，你都要再教会我们做英雄最华丽的退场方式，可能你还不适应回归到篮球之外的生活，你要我们记得永远都是你最辉煌的那一刻，而不是有一天当你参加综艺的时候有人调侃你，hey，老科，你现在单挑赢不了了，是吗？

六、 结尾

这是我在两天之后，才写下了一点东西，文字有的时候太过于琐碎和苍白，没办法表达我们想要说出的话。很快，我们生命中，关于科比的链接，关于那些事情都会到此为止了，就如同那些打球的兄弟，也许有些人你们已经打完了这辈子在一起的最后一场球了。很少有人会再跟你提起他，也很少有人再因为科比而跟你发生故事。那就谨以此文，献给第一批年近3旬的90后们，献给因为科比带给我们这些球迷的青春岁月，也要献给这样一直偏执的，好胜的，带给我们近乎完美的篮球回忆的这个人。

前几天我看到一句话：甜瓜还能跳投绝杀，罗斯命中关键球，保罗接管第四节和加时赛，达拉斯的领袖是一位欧洲人，联盟第一人率领湖人领跑西部，冲击总冠军。

一切在变，但故事好像又回到了原点。那些人好像都回来了，缺唯独没有了科比。最后一句话是我加上去的，我以为只是篮球的告别，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打开电视，看着球场，恍惚间，我耳边好像突然想起了那个声音:

The 3rd highest score in NBA history

The 2008 MVP,

2 times NBA finals MVP,

5 times NBA champion,

A 6'6 guard from Lower Marrien high school,

No.24,Kobe Brya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