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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老师多年，除了感恩有幸见证一个个生命的成长和蜕变，也会唏嘘那些在小学六年之中，暗自沉沦的孩子们。
这些孩子就在我的身边真实存在着，他们的人生不在自己手里，无一不是被糟糕的原生家庭左右着。
六年，不算长，也不算短，但是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使他们朝着不同的方向，失控地奔驰。
如果你看完觉得这些孩子的故事都是虚构的，那就恰好再一次印证了生活本身的残酷：不是每个家庭都能照得进阳光，从来就不是。
1
单亲家庭摧毁的孩子，不敢求安稳
1.哲哲，四年级，男
父母离异以后，哲哲跟随爸爸一起生活。
一年以后，他爸爸谈了一个新女朋友。没过多久，父亲跟着女朋友回了老家，走了一个多月。
哲哲被爸爸留在家里，独自一个人。
临走之前，爸爸给哲哲留下了50元的生活费，供他这一个月的饮食起居。
于是，我每天看见哲哲一个人上学放学。有时候从路边买一个夹肠饼，有时候会买一碗炸酱面。50元钱不耐花，不到两个星期，孩子就花光了生活费。
我看孩子会从学校门口的小卖部赊点东西吃，他跟老板信誓旦旦地说：“你就再给我吃一个面包吧！我爸一回来就还你钱。”
迎着老板鄙夷的目光，哲哲讪讪地转过身，脸上的落寞肉眼可见。
我猜，他可能并不敢确定，他爸爸还会不会回来。
后来，我看他从老板那里赊不到任何食物了，就给孩子买了一袋子吃的，帮他提回家去。
那是一个城中村的土二楼，楼前有个院子，因为没有人气，显得空荡荡的。
秋天的傍晚，屋里漆黑一片。
只见他小小的身影一蹦一跳地钻到厕所把电闸拉开，这才有了一点亮光。
那时候，他11岁，上小学四年级。
2.佳佳，学前班，女
也是在哲哲的村子里，有一户人家。
那是一对母女，从外地租住到这里。女人二十出头，孩子还没有上学。
听哲哲说，这家人没见过男人来，不知道佳佳的爸爸长啥样。
她们在这个城市里举目无亲，母女二人相依为命。
女人每个月会到邻市去做买卖，具体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所以，佳佳经常会被妈妈一个人留在家里，然后出门半个月才回来。
图片来源：《变形记》
这半个月，佳佳就用家里的电饭锅焖饭，然后拌着蒜蓉辣酱吃。
有时候，佳佳还会呼朋引伴，招呼周围的小朋友们来家里吃饭。
哲哲说，那个饭不好吃，他们翻箱倒柜也找不到什么别的吃的，后来就不愿意去了。
不到六岁的佳佳，就这么吃着蒜蓉辣酱拌米饭，等着盼着妈妈回家。
3.小勇，五年级，男
小勇来自四川农村，父母离异，他跟随母亲来到这座北方小城。
妈妈靠制作烤焙子维持生计，小勇每天不到五点就起床，陪着妈妈一起做焙子。
除此之外，小勇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负责把一部分焙子卖给学校的小卖部。
小勇家的焙子很好吃，在小卖部很畅销。所以，几乎每天早上，我们都能在校园里看见一个不算太高的瘦男孩，抱着一大袋的烤焙子往校园的东北角奔跑。
小勇那年12岁，显得很成熟。他的学习成绩很不错，常常排在班级的前三名。
他的人缘不错，同学们都喜欢跟他玩，可能是因为他很会照顾人吧。
冬日的一天，小勇忽然没来上学。
我们几个老师一起去家访，看见那户破落的院子大门紧闭。
问询房东才知道，他们家已经拖欠了好几个月的房租。她和妈妈前天晚上就不见踪影了，家里的简单陈设也都被带走了。
直到现在，我们再没听说过小勇的消息，他是否安好，是否辍学，都是未知。
小勇是个特别聪明的孩子，我只希望，他能有机会继续上学。
2
被失职父母伤害的孩子
不敢谈梦想
1.小新，三年级，男
小新有一双大眼睛，却是班里面男孩子中为数不多的“爱哭鬼”。
小新的父母并未离异，但是他和妈妈长期生活在家庭暴力的阴影里。
8岁的小新跟我讲，他曾经亲眼见过他妈妈被爸爸打得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满脸是血。他一边哭喊着妈妈，一边用毛巾给妈妈擦血。
他说他想长一对翅膀，这样就能带着妈妈飞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不到10岁的他，见过的血可能比我还多。
有一天晚上，他爸爸与亲戚发生打斗，动刀把亲戚捅伤，然后逃跑了。
他和妈妈惊慌地把亲戚送到诊所包扎，跟亲戚家说好话，求他们不要报警。然后在后半夜回到家里，一起把家里喷溅的血迹，一点一点地擦掉。
后来，他爸爸常常几个月不回家，一回家就没完没了地打他妈妈。不仅如此，他还跟孩子说：“你妈妈是个骚货，是个烂女人，到处勾引男人。”
十岁的孩子，分不清真伪，后来他妈妈教育他时，他也打他妈妈，骂她烂女人。
他妈妈最终难以忍受，到外地去打工，把孩子放在托管班，一个月不见人影。
偶尔回来一次，带孩子吃一顿，又走了。
再后来，他妈妈再也没回来。
男孩没有长出翅膀，那个他曾要拯救的妈妈却提前飞走了。
最终，孩子被他爸爸带走了。
我不知道，爱哭的男孩跟着这样的爸爸，今后的人生会如何。
2.小毅，一年级，男
初见小毅，是班里个头最高的孩子。
他爱看书，手里时常捧着一本注音版《三国演义》。
小毅的父母是某电子品牌的地区总代理，家境优渥，事业有成。
但是，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他们几乎完全缺席。
小毅半岁时，父母就开始出差，常常是几个月见不到。孩子则交给姥姥或者奶奶来养。
听他妈妈说，小毅刚会说话的时候，就会乞求妈妈不要走。
得知妈妈非走不可时，小毅说：“妈妈你走可以，那你必须把爸爸留下来，要是爸爸也走了，我就是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了”。
有一次，孩子与别人发生争执，鼻子被打出血。他爸爸回家得知以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大骂儿子是窝囊废。
在这以后，小毅性格更加孤僻，不愿意与人接触，对身边的人有强烈的敌意，动不动就对别人挥舞拳头，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强大。
孩子二年级时，手里捧着的依然是那本注音版《三国演义》。
我建议家长给孩子换几本新书，最好不要有拼音的。结果第二天，小毅带来了一本《厚黑学》，看了将近三个月。
我不知道识字水平极差的小毅看不看得懂。
不过，我想，他父母可能不关心这些吧！
3.浩浩，五年级，男
浩浩学习成绩特别差，行为很粗野，他的家长把与学习有关的一切，都完全托付给托管班。
浩浩的父母白天开小卖部，晚上街边卖雪糕。
有好多次，我散步的时候都能见到这个孩子，他常常跟着家长在街边搬运雪糕，大汗淋漓，我也没忍心问他写没写完作业。
《何以为家》剧照
记得有一次，他代表我们班参加球赛时，踢进了两个球，瞬间成了同学们膜拜的英雄。
我后来跟他妈妈说起来，他妈妈竟然一脸茫然。
原来，她根本就不知道。
我那时只觉得心疼。
那么荣光的时刻，也许是他人生至此最辉煌的时刻，他竟然没有像别的孩子那样，迫不及待告诉妈妈。
又或许，他根本无人可说。
听闻，他如今上初中，已经是全年级最后一名，每天路过时，都能看见他在家里的小卖部门口打游戏。
3
被父母篡改命运的孩子
不敢念明天
1.小凡，四年级，女
小凡的母亲，两年前因偷窃罪入狱。
有一次，学校组织大扫除，我却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
正在此时，两名学生走进来，仔细询问才知道，她们看到一个孩子从一楼水房走出去，随后在水房的垃圾桶里发现了钱包，于是赶紧上报了老师。
顺藤摸瓜，我们找到了小凡。
当老师问她时，她一声不吭，眼神闪烁，结果了然。
《小偷家族》剧照
听她陈述，当时她发现办公室只有一名老师，并且没有注意她，就翻出钱包，再去一楼把钱拿出来，扔掉钱包。
这个过程细思极恐，她是怎样大着胆子走进陌生的办公室，又是怎样淡定自若地从包里翻出的钱包，即使办公室里还有其他老师；又是怎样冷静地处理赃物，只留下现金，手法与社会上的盗窃犯如出一辙，甚至毫不逊色。
每当我想起，我亲眼见过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大把被攥得凌乱的百元大钞时，心里就难受极了。
我不愿意相信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竟然真的像惯偷一样偷老师的钱。
2.晓彤，五年级，女
晓彤是一个成绩优异的孩子，她的记忆力很棒，一篇课文读两遍就能背会。她还是学校的小干部，三好学生。
五年级时，突然听闻晓彤的妈妈跳楼身亡。
原来，是她妈妈吸毒，毒瘾犯了才从窗口一跃而出。
自此，晓彤一蹶不振，沉默寡言，独来独往。
后来，听说初中以后的晓彤开始迅速堕落。
她逃学，离家出走，跟社会上的无业男人同居，甚至还有传言说晓彤还曾经堕过胎。
这些传言，我都强迫自己不去相信，也不想去相信。
我想象不到，那个传言里的不堪入耳的晓彤，怎么会是那个在阳光底下手捧奖状，笑眯眯地向我敬队礼的晓彤？
3.悦悦，三年级，女
悦悦上一年级时，因为他爸爸执意要男孩，于是她的妈妈又一次怀孕，但是依然生下了一个女孩。
自此，不足40平米的逼仄房间里，挤着一家四口人的饮食起居。
悦悦学习很差，父亲做小买卖，母亲操持家务，又要照顾小的，根本没精力搭理悦悦的学习。
听孩子说，她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先帮妈妈照顾妹妹，这样她们一家才能吃得上晚饭。
之后才是写作业时间，因为家里只有一张桌子。
但是她学习的环境极差，常常是靠在婴儿床旁边，一边哄着嗷嗷大哭的妹妹，一边歪歪扭扭地写作业。
别的孩子每到周四和周五就会迫不及待地穿自己漂亮的衣服，可是悦悦却只能一身校服从周一穿到周五。
我常常看见悦悦的头发不似别的女孩子那么好看，总是乱蓬蓬的。于是，我送给她了一个发卡。
悦悦很喜欢，一直戴着，直到她转学回到老家。
后来听说，他们在老家其实还有一个孩子，也是一个女孩。
难以想象，那个孩子过的又是什么样的生活。
写下这些故事的时候，我多希望，这都是我杜撰的情节。
我转头看了看熟睡的儿子，轻轻地抚摸他恬静的脸庞，我不禁想起那些孩子。
每一个孩子都是天使，他们本该被认真疼爱，才有力量面对生命中的波折坎坷，风风雨雨。
然而事实却是，这些天使被亲生父母留在了人间地狱，你可以管这个叫野蛮生长，但其实是自生自灭。
原生家庭，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我们大概习惯看那些人生逆袭的鸡汤，却忽略了那些阳光背后真实存在的阴影。
我们总以为那些阴影离我们的生活很远。
我只能怀着忐忑的心情这样想：不求富贵，但求安稳，这是我能给孩子的唯一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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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源：家长会了么
作者：巢小庞
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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