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时代周报
陈荣辉用“苦尽甘来”来形容自己专注的领域。
这位杭州先迈足球俱乐部(下称“先迈俱乐部”)的总经理觉得自己站在了创业的台风口。“先迈先迈，就是先迈出一步的意思。”她这么向时代周报记者解释其公司的寓意。
先迈俱乐部隶属于杭州先迈教育咨询公司，在过去几年里，后者曾涉猎过包括少年国学院、中小学辅导等教育培训项目。2013年末，先迈俱乐部一头扎进了校园足球培训领域。目前，先迈俱乐部已是杭州规模最大的校园足球专业培训机构。
一直以来，在中国足球市场这块蛋糕当中，校园足球部分或许是最不受投资者待见的了。原因在于，赞助中超联赛、俱乐部以及各支国字号球队，至少可取得一定的品牌提升效果，而校园足球则缺少投资变现的路径，更多以公益的面貌呈现。
客观而言，校园足球热在2015年的兴起，并不仅是产业发展所致。国务院办公厅在3月16日印发的《中国足球发展改革总体方案》(下称“《方案》”)极大鼓舞了足球产业，将足球产业发展提升至国策高度，从政策到财政，均给予充足支持。
校园足球新政的出台，无疑将加快校园足球的发展，也将带动相关足球产业的发展。
中国足球迎来新机遇
对校园足球来说，这种春天的感觉是从2014年年末开始。
2014年年底，发展校园足球上升为国家战略，校园足球的主管部门也由体育部门转为教育部门。
2015年1月27日，由教育部挂帅、六部委联合组成的全国青少年校园足球工作领导小组成立。这意味着此前由足协主导的校园足球项目，正式将指挥棒转交给教育系统，足球亦将纳入学校体育课程教学体系。
以浙江省为例，该省教育厅厅长刘希平担任省校园足球领导小组组长，教育部门作为校园足球的主管单位，体育、发改委、财政等部门则将作为协管部门，为校园足球的顺利开展保驾护航。
根据浙江省规划，今后三年，全省计划遴选1000所全国和省级校园足球特色学校。具体而言，全国特色学校按本地中小学总数的6%-8%进行总量控制，2015年、2016年和2017年，各地按本地中小学校的总量分别申报2%、3%和1%的学校。
全国校园足球工作从2009年开始启动，杭州是第一批开展校园足球的城市。目前，杭州已经有93所校园足球定点学校，注册学生达到1981人。
“现在杭州除了没有大学校园联赛，其他几级都已经有了，连幼儿园也有试点学校，这在全国都是不多的。”杭州市校园足球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王惠民告诉时代周报记者。
今年3月16日公布的《方案》明确，到2025年，我国将建成5万所足球特色学校，在校生达5000万人。这一信号，让上至教育系统、中至学校、下到市场化的足球俱乐部都为之兴奋。
“这无论是对足球产业链还是对中国足球本身来说，都是一次莫大的发展机遇。”王惠民认为。
值得一提的是，2014年10月，国务院印发了《关于加快发展体育产业促进体育消费的若干意见》，其中明确提出，到2025年，中国体育产业的总规模要力争超过5万亿元。
而足球是体育产业中最大的单一项目，占体育产值比重超过40%。按照中国体育产业2万亿市场空间计算，目前足球产业的市场空间在8000亿元以上。如果2025年体育产业总规模超过5万亿，则意味着足球产业的市场空间在2万亿以上，堪称广大。
先迈俱乐部的尝试
3月20日，周五，下午三点半，又到了邵俊博去先迈俱乐部踢球的时间。
邵俊博今年9岁，目前就读于杭州绿城育华小学二年级。邵的父母经营着一个家族企业，在儿子上小学前，父母选择了绿城育华小学，这是杭州地区较有名的一所民办小学。
从2014年开始，邵俊博参加了先迈俱乐部每周一次的足球训练。在为邵俊博选择校园足球俱乐部前，妈妈陈丹(化名)特地考察了校园足球培训市场。
“老实讲，市场有些鱼龙混杂。我去考察过一个小规模的足球培训中心，老板过去还是开火锅店的，因为热爱足球，跟风开设了一家足球培训俱乐部。”陈丹对时代周报记者说，“先迈(俱乐部)是比较之后决定的。它提出的‘踢足球，学英语’模式，我听了觉得很好。当然，主要还是想让孩子通过踢足球锻炼身体，培养团队协作和积极向上的精神。”
邵俊博在场上训练时，陈丹站在场边远远看着。“半年下来，孩子变化很大，合作意识比以前强了。”她庆幸说，继而坦言：“当然，我们也不希望孩子以后成为职业球员，毕竟家里的企业，今后是要让他来接班的。”
邵俊博的足球教练罗德力保持着标准的运动员身材，这位哥斯达黎加人曾是该国国内足球运动员，如今他的身份是先迈俱乐部的外籍足球教练。
由于面对的是小孩子，如何培养他们对足球的兴趣是首要问题。罗德力一口流利的中文和英语互换自如，告诉孩子们如何做简单的停球和带球动作。“孩子们学足球的热情很高，也很可爱。”罗德力告诉时代周报记者，“我很喜欢这里的工作。”
结束训练后，罗德力的两个西班牙和哥伦比亚的朋友前来找他。按照约定，这两位朋友将与先迈俱乐部面谈担任教练事宜—由于规模在扩大，先迈俱乐部仍在寻找罗德力这样的外籍教练。
时代周报记者了解到，先迈俱乐部目前签约的外籍教练有20多位，来自苏格兰、德国、西班牙、阿根廷、津巴布韦等世界各国。当然，俱乐部里更多的是国内足球教练，其中包括像北京八喜队退役运动员、专业体院足球专业毕业生等。
市场被撕开了一个口子，空间令人期待。然而在群雄逐鹿的校园足球培训市场，如何脱颖而出？先迈俱乐部总经理陈荣辉的想法是，专注校园足球推广和专业训练，在提供极致服务的同时，组织更多足球赛事和交流活动。
先迈俱乐部目前已经翻译和引进了日本足球协会的少儿足球指导大纲。“日本校园足球做了近百年了，日本足球的崛起，是因为既重视职业俱乐部的梯队建设，更重视校园足球的发展。”陈荣辉说。
此外，先迈俱乐部将于今年暑期将部分孩子送到皇马、巴萨等足球俱乐部，与当地球员和孩子一起，以边踢球边游学的形式去感受足球氛围。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像先迈俱乐部这样的暂时领先者，一些大公司也在考虑进入校园足球领域。时代周报记者获悉，阿里巴巴内部正在考虑成立一个专门的足球部门来负责新项目，而新项目极有可能以投资校园足球为主。
场地、师资成瓶颈
目前，全国各地中小学纷纷增设足球课。3月16日，河南洛阳景华路实验小学的课间操改为了足球操，这一消息在网络上广为传播。
“其实，手持足球的课间操，和足球运动的关系实在不大，这样的活动形式感太强了，我们不会去搞。”杭州绿城育华小学校长陈啸剑向时代周报记者坦言。
绿城育华小学是浙江省传统的足球特色学校。目前，该校正在积极准备申请全国的足球特色学校。“现阶段校园足球的发展，场地和师资都严重短缺，这是最大的困难。”陈啸剑说。
在杭州，多数位于市中心的学校占地局促。根据国家标准，一类学校人均面积应为15平方米，最低9平方米，而目前有的学校只有4平方米。为了扩大运动空间，一些学校甚至在教学楼的楼顶开辟了空中操场。
学校有球场，但仍然不够用。“目前的情况下，不可能安排所有的学生上足球普及课。”陈啸剑给时代周报记者算了一笔账：育华小学目前有学生1300余名，共48个班。按照现有的课时安排，该校目前只有四年级安排上普及的足球课，其余年级的学生只能以兴趣班形式选择与类似先迈俱乐部这样的专业机构合作，由这些机构每周五下午进行训练。
“开足球课，最缺的其实是足球老师。我们是足球特色学校，但老实讲，体育老师也不是专门的足球专业出生的。”陈啸剑分析，“缺少专业的校园足球老师，一方面是因为足球专业毕业的老师数量有限，退役的足球运动员又很难进学校工作，不少职业球员拿惯了高薪，很难接受体育老师的待遇。”
校园足球的根本制约仍存在于校园中，除了场地和师资等原因外，社会对于足球的漠视也是事实。如同绿城育华小学一样，杭州市江干区澎博小学(原彭埠二小)是杭州市的足球传统学校。该校目前有26个班、1108名学生，由于学校位于城乡结合部，外来务工人员的子女占在校生总数的49%。
澎博小学校长项一喜告诉时代周报记者，眼下是学校推广足球普及教育的更好契机。“过去一些家长对孩子踢足球并不是完全理解，在政策释放的利好消息下，家长们对足球的认识有了很大的改观。”
尽管是杭州市的传统足球特色学校，但澎博小学目前在师资上也遇到很大困难，只有一位专职足球老师。为此该校选择跟先迈俱乐部合作，由后者提供专业的教练队伍来补充师资。
包括绿城育华小学和澎博小学在内，截至2014年底，杭州市级校园足球定点学校93所(小学50所、初中23所、高中20所)，试点幼儿园8所，注册学生近2000人。但师资缺口是各校面临的最大问题，包括绿城足球学校这种浙江省最专业的足球学校，教练员队伍都很匮乏。
针对校园足球发展遇到的师资稀缺问题，杭州市教育局高中处处长边宏告诉时代周报记者，杭州将采取相应措施应对，包括对现有的体育教师进行系统性的培训，提升他们的执教水平；此外，还将准备选拔优秀年轻教练员赴国外培训，提高实战训练能力。
运动场地不足问题同样突出。业内人士估算，一块带有400米塑胶跑道的标准人工草皮足球场成本在300万元-500万元。而最难突破的不是建设资金，而是高昂的土地成本。不过，边宏表示，杭州已经确定要加修足球场，发展青少年足球。
除了增加师资和场地，边宏称，杭州正在积极完善足球课程教学设计，整合课时分配，形成以课程为主导，以年级、校际、区县和市级4级联赛为主体的模式，推进校园足球的普及。
社会“办”足球
要发展校园足球，除了解决包括师资、场地等在内的诸多问题，还必须有充足的经费支持。
过去校园足球的中央财政拨款每年只有5600万元，如果将这笔钱投向目前的5000所校园足球特色学校，好似撒胡椒面，效果极其微小。因此，《中国青少年校园足球发展规划纲要(2015年-2025年)》调研起草者向高层建议，将5600万元的中央拨款提高到3.5亿元。
目前，上述5600万元的中央财政拨款主要支持校园足球跨省的比赛，教师培训、聘请国际师资，还有制订教学指南、运动技能等级标准等。
各省市的校园足球比赛则由相应的财政经费支持。以浙江省为例，该省已设立了地方校园足球的专项资金。2011年该省足球专项资金为300万元，2012年为500万元，2013年这一数字增加到650万元。在时代周报记者采访过程中，不少校园足球人都对这组数字倒背如流。结论简单至极：校园足球的投入仍严重不足。
2013年发布的《中国体育产业发展报告》显示，中国足球最大的不足和缺陷就在于缺乏后备人才储备。比投资中超联赛还重要的是青少年足球培训，“如果要吸引投资人进入，国家的政策支持是首要条件”。
边宏介绍，在过去的五年里，杭州分别从体彩公益金和市级财政中拨付100万元用于校园足球各项活动。为了保证校园足球联赛的安全，赛事组织方为1959名注册参赛的学生运动员和教练员购买了校园责任保险。“在发展校园足球这块，政府财政支持的力度接下来还会提高。”边宏说。
在陈荣辉看来，相对于广袤的校园足球市场，现有的财政支持仍显薄弱。其中的关键，是仍然需要找到一条可以盈利的路子，让人们扭转认识，不再认为校园足球只是公益事业。
眼下，陈荣辉颇为头疼的是，校园足球发展人力成本较大。找钱是她接下来的任务，因为规模的不断扩大需要资金的持续投入。
陈荣辉选择延伸产业链。“国家足球改革方案里，特别提到了政府购买社会服务这种形式。”她说，目前，先迈俱乐部已经与包括三墩中学在内的杭州20余所学校以及文新幼儿园等十几所幼儿园洽谈成功，就足球训练提供专业服务。
“杭州市正在考虑尝试引进社会资源开展中小学足球师资培训和校园足球训练试点，探索足球课教学杭州模式。”边宏说，所谓社会资源，即政府购买社会服务。
“对于校园足球这种准公共产品来说，政府向俱乐部购买服务，委托后者培养孩子，是一种途径；政府引进社会资本，投资有潜力的孩子，也是一种途径。”绿城教育集团副总裁俞正平在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说。绿城教育集团是杭州五大名校教育集团之一，绿城足球学校亦在该集团名下。
对于校园足球的发展，俞正平认为：“正确的做法就是简政放权，把影响足球发展的机制体制障碍清除，辅以相应的优惠政策，加大各项资金投入，为想投资足球的人和想踢球的人创造出一个好的环境。”
3月20日下午，先迈俱乐部位于杭州城西的一个教育基地，几位慕名而来的学生家长在足球场地外找到陈荣辉，准备给自己的孩子报名足球培训。
眼前的势头虽好，但陈荣辉并没有太乐观，“作为一个创业者，我觉得以后会有越来越多资本入场下注，人才市场会经历一个并非由长期积累而爆发的爆发阶段，这会给校园足球的发展带来不同经验的冲击，民办教育能活下来的凤毛麟角”。
当然，好消息也有。此前，陈荣辉刚刚与浙江嘉兴的教育局领导作了深谈，对方表示，欢迎先迈俱乐部去当地试水校园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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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时代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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