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们的《图兰朵》能把大家都滑站起来吗?”韩聪一边用纸巾擦着顺着额头躺下的汗水,一边问场边为测验打分的几位裁判员。8月初,中国花样滑冰队的公开测验,是他们新赛季的节目第一次在冰迷和裁判面前亮相,隋文静/韩聪近乎完美的完成了所有的技术动作。但显然,这并不能让刚刚取得新科世锦赛冠军感到满足。
在花样滑冰项目中,除了技术动作GOE +3和节目内容分10分之外,可能对于运动员更大的褒奖是“standing ovation(全场起立鼓掌)”——冠军每场比赛都会产生,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体会那种沐浴在经久不息掌声当中的感受。《图兰朵》是一个曾经拥有过荣耀时刻的节目,而且这个光环属于中国双人滑。
隋文静:我不是图兰朵公主,我是女王
4月初的多伦多,当合作多年的编舞教练Lori Nichol拿出这个中国双人滑熟悉无比的旋律时,韩聪心里是有犹豫的,这种感觉就连他们的教练赵宏博也有。“《图兰朵》这个节目对我和小雪来说有很深的意义,感情非常深。我相信Lori的判断,也相信隋文静和韩聪的能力,但我也很怕这对他们造成压力,”赵宏博对自己的学生说,“如果你们选择《图兰朵》作为你们去冲击奥运金牌的节目,我会感到非常骄傲。”
2002年盐湖城冬奥会上,伴随着《今夜无人入睡》的高潮迭起,一身红裙的申雪从赵宏博的手中旋转而出,落冰的瞬间,她眼中满带着笑意看向她的王子。然而,美好瞬间即逝,他们几乎拼上性命的“抛四”没有成功,申雪/赵宏博也没有能够用《图兰朵》为中国花样滑冰带回一枚奥运金牌。但这次并不完美的表演,并不妨碍《图兰朵》节目本身成为经典,至今国际滑联仍然将申雪/赵宏博在2003年世锦赛上的表演作为示范演示,过去的15年里也鲜有双人滑运动员挑战这一经典。
“那时候我和小隋还在比青年组,听队医讲起赵老师他们和《图兰朵》的故事,2003年世锦赛上,申老师是在脚踝受伤后打封闭的状态下上场,脚部根本没有知觉,完全是凭借能力和意志力完成了节目,拿到了世锦赛冠军,”听完队医的讲述,韩聪自己去网上找了那段视频,年代久远的模糊影像并没太多影响表演本身带来的震撼,“就是那种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那时候我觉得距离自己很遥远,我不知道我和小隋是否能达到那样的高度,但在我心里,那是一个目标。”
隋文静不是瞻前顾后的性格,“人生就是要勇于接受挑战!我喜欢这个音乐,我想滑,”隋文静说:“申老师的图兰朵公主比较温柔、妩媚,Lori给我的角色设定是冷艳和倔强的,这也比较符合我的性格,”在整套节目中,Lori融入了很多现代芭蕾的元素,起初教练还担心节目会不会看起来太现代了,脱离了歌剧本身,但Lori认为这应该是一套属于“90后”的图兰朵。“虽然说是演公主,但是我比较有女王范儿!”
欢喜冤家 不相信“催眠”的爱情
这仍然是一个以爱情为主题的故事,自从选了这个节目的那天开始,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试图为隋文静/韩聪“催眠”出爱情,“教练每天给我俩讲戏,不停催眠说韩聪是王子,你得爱着她。他们觉得光催眠还不够,申老师还给我买了一本《图兰朵》,看完了结尾特别崩溃,差不多五百多页,最后的结尾告诉我图兰朵公主跟卡拉夫王子结局是什么呢,谁知道呢,我当时就想把书撕了!”
虽然两人没有催眠出爱情,但在嬉笑怒骂中,从小一起长大的隋文静和韩聪建立了革命战友一般的感情。2016年世锦赛后,隋文静的双脚韧带都接受了手术。“小隋躺在床上被推进手术室时,她试图向我们微笑,但她最终没有做到,脸上流下了眼泪。我能做的只有安慰她,和在门外等她。”韩聪说,他永远不会忘记搭档的表情,在他心中,隋文静是最勇敢的女孩儿,没有惧怕过任何困难。
手术进行了四个小时,接下来是一个月卧床修养和两个月的陆地康复,直到8月12日隋文静才再次穿上冰鞋上冰。那段时间里,韩聪只能独自练习,“我每天都在坚持训练,自己无法完成双人动作,但有时候我会向别的组合借个女伴练托举,那女孩比小隋重,所以训练效果还不错。你知道当你在冰上看到别人一起训练的时候,我心里的那种感受,我很想她。去年夏天我们一起参加了表演,开始是我一个人在冰上,还做了托举,一个人的托举,最后我推着她上冰,很多人都哭了。”2017年世锦赛夺冠后的发布会上,韩聪说起了这段故事,在场的人都笑了,他自己也在笑,还有小隋。
奥运赛季跌宕欺负 张艺谋面授表演技巧
然而世锦赛冠军的奥运赛季,在第一站国内比赛就“翻船”了。
2017年9月,在他们故乡哈尔滨的冰场上,两个单跳和一个抛三周跳出现失误。隋文静在赛后哭了:“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我不认为有任何压力,但它可能真的存在,只是我没有意识到。”
这个奥运赛季,Lori先后三次来到北京为中国花样滑冰队修改节目,隋文静/韩聪无论是短节目还是自由滑,都在修改之后更加完善和具有层次,最后一次离开北京前,Lori对他们说,“我已经做了能为你们做的一切,现在轮到你们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曾经在1998年和2009年两次执导歌剧演出《图兰朵》的著名导演张艺谋也在奥运会之前来到首都体育馆观看隋文静/韩聪的训练,在表演方面给他们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受聘成为中国花样滑冰协会名誉主席的张艺谋说:“我不是很懂花样滑冰,但是它和我们(电影)有很近似的地方。无论是音乐还是动作,都是关于美感的阐述,在冰面上滑行就像是飞翔一样,结合了美的瞬间、力量、和速度。所以从艺术的角度来说,也有一些关系。我也希望能够尽自己的微薄之力,为花样滑冰建言献策,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在所有人共同的努力下,《图兰朵》内容逐渐丰满,韩聪“Standing ovation”的执念,也终于在2017年大奖赛日本站的赛场上得以实现。隋文静/韩聪获得了155.10分,完超越了四年前俄罗斯组合沃洛索扎/塔兰科夫在美国站创下的自由滑最高分154.66分。“我们终于向世界展示了我们的图兰朵,这对我们来说真的是一种安慰。在过去几个月里,我们训练很努力,甚至比赢得世界冠军之前还要努力很多,“韩聪说:“我们演绎了属于我们自己的图兰朵,这是我们的故事。”
奥运赛季就像《图兰朵》的故事一样跌宕起伏,虽然在总决赛的表现并不尽如人意,但并不影响年轻的隋文静和韩聪对于首次奥运之旅的向往和信心,“我在短节目犯了一个错误,但这不是世界末日。我们将继续按照教练计划的路线行进,我们的目标没有变过,”韩聪说。
“那你们的目标什么?”记者问到。
“我想要一枚金牌,我希望留下两个配得上金牌的节目。刻苦训练,信任搭档和团队,享受在冰上的每一刻,一切都会得到回报,这就是我的信念。”隋文静的回答,宛如图兰朵公主一般的决绝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