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篮运营权:世界杯光环下放大的肥肉

（本文转自公众号“中篮产业说” 作者：付政浩）

在CBA商务运营权引得各方摩拳擦掌的同时，不少体育巨头又已瞄准了中国男篮国家队将于2018年12月31日到期的商务运营权。考虑到2019年男篮世界杯将在中国的八座城市举办，而在宫鲁鸣的调教下，中国男篮有望再现黄金一代盛况，再加之世界杯资格赛改制后场次增加，这些条件叠加在一起，中国男篮商务运营权的吸引力远胜以往。不过，想要竞标男篮商务运营权，除了提供优渥的现金报价外，还必须能够给男篮提供一流的技术支持和陪练对手。从这个意义出发，这场男篮商务运营权的竞标大战绝不仅仅只是烧钱游戏那么简单，能够最终入围的必定都是软硬件实力兼备的体育巨头，甚至有望重演当年NBA与盈方的巅峰对决。

前车之鉴:NBA野心过盛失男篮运营权

众所周知，中国篮球中商业价值最高的两块核心就是CBA联赛和中国男篮，而在这其中，CBA的商业价值则又高于中国男篮。但由于篮管中心是国家行政机构，中心历任领导最为看重的就是国家队成绩，当两者出现矛盾时，向来都是联赛无条件为国家队让路。曾两度出任篮管中心主任的信兰成固然从不掩饰这一点，就连时时疾呼要推进CBA改革的李元伟在受到上峰压力后也只能立即勒令CBA赛程缩水，以便增加国家队集训时间。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篮管中心一定会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挑选男篮商务运营权的承运商，并且特别看重对男篮的技术支撑能力，而这也正是盈方能够持续服务男篮长达12年的关键原因。

在盈方同时包揽CBA联赛和中国男篮这两大优质IP的商务运营权之前，中国篮协一直都倾向于把这两大权益交给不同的公司进行运营。比如，1995年-2001年，CBA联赛的商务运营权归属于国际管理集团（IMG），而同期，中国篮球之队的商务运营权则属于新亚集团。而在2001年CBA运营权交给篮协的全资企业——中篮公司之前，篮协已把中国男篮的商务运营权签给了国家体育总局的全资企业——中体产业的下属公司中体竞赛管理有限公司，女篮的商务运营权则属于北京亚特拉斯体育文化发展有限公司。篮协坚持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主要是为了避开风险，万一某个承运公司资金链出现问题，不致于国家队和联赛同时遭殃。同时，因为国家队和联赛在很多方面存在交叉，让不同的公司去分别运营，利用他们在不同领域的客户人脉关系，可以最大程度扩充赞助商的数量。

不过，从盈方开始，篮协开始把联赛和国家队的运营权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但这个决定也属不得已而为之。中篮公司从2001年接管CBA商务运营权，但截止到2004-05赛季结束，平均每年要亏损近千万。因为中篮公司是篮协的全资子公司，所以这意味着每年篮协都要为CBA贴补近千万。万般无奈下，篮协在2005年通过竞标将CBA商务运营权外包给了盈方中国。盈方每年除了要向篮协缴纳650万美金的基础保证金外，双方还注册了一个空壳公司中篮盈方公司，CBA的招商工作全部通过中篮盈方来走账，以便于篮协随时查账，一旦盈利，78%-85%的利润也要归于篮协。

在CBA交给盈方后，篮协又决定把中国篮球之队也外包给有实力的国际体育巨头，因为当时男、女篮的商务开发都不能令篮协满意。客观而言，女篮由于影响力本身就不足，所以亚特拉斯的商务开发虽然很努力，但上缴的金额有限，而负责男篮商务运营的中体竞赛平均每年只向篮协缴纳330万，并且仗着自己是体育总局全资子公司，在很多专业技术服务也不够用心，李元伟上任后对此多有不满。在2006年1月双方合同到期后，李元伟拒绝中体竞赛的优先续约请求，转而对外进行公开招标。而在多家竞标企业中，最具实力的就是盈方中国和NBA中国（严格来说，当时只能叫作“NBA大中华区办事处”，NBA中国公司在2008年1月4日才正式成立）。

李元伟曾直言对NBA中国参与中国男篮的竞标很意外，因为NBA向来都是用牌子换市场，从来不肯自己掏钱。不过，这次NBA中国参与竞标的决心很大，无论是在资金报价还是技术服务方面都提出了令中国篮协十分心动的条件，而这次竞标也获得了NBA总部的大力支持。

自从2004年NBA中国赛的成功举办，中国很快就成为NBA在海外的头号战略目标，所以NBA总部多次指示时任NBA大中华区总裁的马福生要找一个合适的切入点来进一步开拓中国市场。具体方案有二：第一，拿下中国男篮运营权，借2008年奥运会深入展示NBA实力；第二，在奥运会后组建NBA中国超级联赛，优先吸纳CBA现有球队成员。

当时NBA为了体现诚意，几番竞价后将报价提升至3年1000万美金，这让李元伟都大吃一惊。要知道，NBA向来只肯拿自己的金字招牌入股，很少愿意拿真金白银出来，但这次他们一反常态豪掷3年1000万美金，可见他们对中国男篮的商务运营权是势在必得。

NBA除了在报价方面极其大方外，在技术层面上更是占尽上风。尽管NBA和盈方在技术支持层面提出的方案都相差无几，时任篮球市场开发部长的肖红安曾透露，NBA的方案有7大法宝，盈方也有6大优势，但在具体技术执行效果层面上，几乎所有人都更相信NBA的实力。NBA承诺，只要和NBA签约，每年夏天中国男篮都可以参加NBA夏季联赛，NBA还会指派顶级教练和球探来帮助男篮制定训练计划、搜集对手情报，最诱人的是，大卫-斯特恩曾在和体育总局领导会面时多次半开玩笑地预言2008年奥运男篮决赛将在中美两国之间展开，中国男篮将历史性地拿到一枚银牌。

正是因为NBA技术优势明显，所以中国篮协一度已经决定了和NBA签约，双方很快进入了草拟合同文本阶段，但NBA表现出来的强势和傲慢让中国篮协不禁心生忧虑。主要体现在：第一，NBA在男篮商务权益开发方面的胃口极大，掌控欲望特别强，提出的个别条件超出了篮管中心所能批准的范畴，这让篮协有一种对男篮失控感。毕竟篮协只是想找个商务代理公司来替自己拉赞助和给男篮提供服务，而不是找个替自己拍板决策的大爷；第二，在合同具体条文表述方面，NBA的律师特别喜欢抠字眼，曾五次和中方律师吵得不可开交，每次都逼得李元伟亲自和NBA国际副总裁麦世安交涉才能重启谈判；第三，斯特恩曾许诺中国男篮能进入2008年奥运决赛，但在合同中NBA拒绝对此进行任何文字性的担保。

当然，除去这些具体分歧外，真正让中国篮协对NBA心生警惕的根本原因就是当时斯特恩曾在美国的一次公开采访中突然谈到要在中国搞一个NBA中国联赛。在没有向体育总局、中国篮协进行任何报备的情况下，NBA此前已经在中国举办了2004年中国赛等商业活动，现在则又抛出要组建NBA中国联赛的重磅消息，NBA的野心勃勃让中国篮协既愤怒又倍感忧虑。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中国篮协宣布中国男篮的商务代理商要遵循“四个有利于”的基本原则：“首先要有利于中国政府的控制和协会的主导；第二是要有利于提高中国篮球的运动水平；第三就是要有利于培养后备的人才；第四是要有利于中国篮球市场的协调发展。”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这四个基本原则就是在敲打NBA，希望其能收敛野心。

篮协抛出“四个有利于”后，时任盈方中国总经理的王应权敏锐地意识到了NBA和中国篮协之间存在不小的问题，原本已经绝望的他兴奋得一跃而起并成功抓住了这次机会。盈方很快重新提交了一份方案，提出把男、女篮打包进行运营并将报价追加至惊人的3年1500万美金，这个报价是NBA所不愿意跟进的。此外，盈方中国承诺他们会请瑞士盈方总部动用在欧洲最顶级的篮球资源来安排男、女篮热身赛，而篮协的不少顾问也都认为，相比于美国篮球，中国人的体质更适合学习欧洲篮球风格。

就这样，篮协决定将中国男、女篮的商务运营权一并交给盈方中国。随后篮协将签约消息告知中体竞赛和亚特拉斯。在盈方3年1500万美金的报价面前，中体竞赛识时务地放弃了匹配报价的优先续约权利，而合同要到2008年3月才到期的亚特拉斯则识趣地接受了篮协的单方面违约金。当然，这笔违约金的金额纯属象征意义，亚特拉斯的识趣让其和篮协保留住了友谊，自那之后双方在很多方面合作不断。

盈方苦衷:两原因令男篮缺强队陪练

王应权为盈方签下CBA和中国篮球之队（中国男、女篮国家队的统称）两大核心资源功劳不小，但因为在其任内盈方中国一直亏损连连，最终在2008年之初，瑞士盈方总部对盈方中国管理层进行一番大清洗，王应权也惨遭解职。此后，在瑞士盈方总裁布拉特的诚意邀请下，马国力在2008年底接管盈方中国。为了吸引赞助商入局，马国力凭借自身的人脉和中视体育签下协议，规定凡是在中国境内举办的男女篮比赛，央视体育频道要全程直播。在保证了中国篮球之队的充足曝光率后，马国力又积极游说各家赞助商。尽管男篮在失去姚明后战绩连续下跌，但赞助商数量却不降反升，最多时一度多达15家。2011年，马国力又成功和中国篮球之队续约8年，合同一直到2018年12月31日才结束。

虽然盈方在中国篮球之队的商务开发方面表现出色，但他们最近几年没能为中国男篮找来高水平热身赛对手也一直备受诟病。不过，盈方也自有其苦衷：在非奥运年里，各国男篮最重要的比赛无非就是所在大洲的洲际锦标赛，而欧美豪强热身更愿意和本大洲的潜在对手打比赛，没必要远涉重洋来中国；而在奥运年里，各支豪强更愿意去奥运举办地参赛，以便提前适应当地的气候和场馆。曾经，2006年男篮世锦赛在日本举行，2008年奥运会在北京举行，所以，在那三年里，不少欧美强队出于提前适应场地的目的才来到中国陪中国男篮打比赛。而最近几年，东亚地区并没有举办过世界大赛，所以请不来欧美强队也不足为奇。

当然，欧美强队不肯和中国男篮打热身赛的根本原因还是中国队自身实力有限。中国有句俗语叫“和臭棋篓子下棋越下越臭”，这话虽然难听但却也符合常理。欧美强队商务开发能力极强，根本不缺钱，他们没必要为了些许的邀请费和赛事奖金远涉重洋跑到中国来陪一支世界三流的球队热身。近两年，中国男篮与强队过招的唯一机会是自己前往欧洲给别人当陪练。不过，随着2019年男篮世界杯在中国举办，再加之，宫鲁鸣悉心调教下的中国男篮正在重新崛起，届时，相信不少欧美强队会像2008年之前那样重新燃起来中国打热身赛的热情。

虽然盈方与中国篮球之队的合约将于2018年12月31日到期，但鉴于2019年男篮世界杯大赛在即，中国篮协肯定倾向于保持稳定局面。只要盈方在2017年和2018年这两年为中国男篮做好技术支持等保障工作，再加之有优先续约权，届时只要没有NBA这个级别的超级黑马介入，盈方很有机会再度与中国篮球之队完成续约。毕竟，这种合作考量的不仅仅天价报价，更重要的是技术支撑。

垄断困局：耐克赞助21年涨价少

虽然2019年男篮世界杯在即，保持稳定是主旋律，但在男篮装备赞助商方面，篮协和盈方却一直希望能够引入更多的竞争力。毕竟，耐克已经持续赞助中国男篮超过20年，并且一直没有竞品能够撼动它的地位，所以相对而言，耐克在提升男篮的赞助额度方面一直都有没有太多的动力。

如前文所述，在CBA和国家队之前，篮协一直都更重视国家队。最近十几年来，CBA的装备赞助商一直由国产品牌出任，并且篮管中心一直强调“球员穿任何球鞋都有可能受伤”，但在中国篮球之队装备供应商的选择上，篮管中心却要求一定要做好每一个细节保障，所以中国男篮近25年来的装备赞助商几乎一直都是国际顶级品牌。在耐克1995年成为男篮装备赞助商之前，中国篮球之队的装备赞助商是锐步。但因为一个小插曲，锐步失去了这块肥肉。

1994年，中国男篮原本要与锐步签约，双方当时已草签协议，但正式的合同走流程报批需要一个多月才能获批。而在正式合同获批前，坚持要照章办事的锐步一直不肯给中国男篮提供装备。而当时，中国男篮又急着备战广岛亚运会，所以，前国家体委篮球处处长刘玉民在万般无奈之下找到耐克中国区总经理丹-勒布（Dan Loeb），希望后者可以暂时给中国男篮提供一些鞋子和服装。

精明的勒布意识到，这绝不仅仅只是给锐步当备胎这么简单，只要表现好，耐克甚至可以逆袭锐步。于是，勒布亲自督办此事，在最短的时间内为每个男篮球员都量身裁剪了比赛服，并从美国总部加急订了一批适合男篮球员的NBA球星装备。耐克贴心、专业的服务给刘玉民流下了深刻的印象，于是在广岛亚运会后，男篮取消了与锐步那份合作协议，转而用一份多年合约回报了耐克。也就是从那时起，耐克一直和男篮合作至今。

因为耐克在国家队赞助方面一直处于独孤求败的状态，没有竞争压力自然在赞助金额上也不会给予太大的涨幅。为了通过竞争敦促耐克提高报价，李元伟曾组建了中国篮协器材装备委员会，该委员会吸纳了阿迪达斯、李宁等装备赞助商。也就是在这期间，李宁曾一度试图取代耐克成为中国篮球之队的装备赞助商。

在那之前的2004年，篮协曾邀请李宁出任CBA联赛装备赞助商，刘玉民等篮协领导还曾亲自带队前往李宁位于北京新世界的总部进行拜访，但却遭到了李宁方面的婉拒。随后，当时尚且籍籍无名的安踏豪掷2000万一年与CBA签约并就此声名大噪，销售额每年都保持在接近的100%增长速度，这马上就让李宁后悔不迭。此后，李宁曾专程请李元伟吃饭，试图谋求合作以弥补此前的决策失误，最终在李元伟的协调下，中国女篮曾试穿了一段时间李宁的装备。但女篮球员纷纷抱怨李宁的装备容易崴脚，随后女篮马上就重新换回了耐克装备。

当时，耐克与女篮的合同在2005年结束，与男篮的合同则是在2006年结束。李宁试图参与竞标后，除了憋着劲要开出一个优渥的报价外，还砸大钱签约了几名国手，同时还与西班牙等世界强队签约，试图借此在未来为男篮联系一批有实力的热身对手。

平心而论，李宁为了签约中国之队的这一番布局的确花费不少心血，但耐克经营国家队多年，并且CBA的顶级巨星也往往都是耐克签约球星，国手们都旗帜鲜明地支持耐克。再加之，耐克装备的技术含量当时也的确高于李宁。李宁在一番摸底后发现自己无太多胜算，所以没等篮协召开国家队装备竞标会，李宁就主动选择了放弃，随后耐克干脆与篮协商定，男女篮的装备赞助商合同一起打包续约。

在2006年续约之后，耐克与中国篮球之队的合同也曾几次到期，但因为在外部缺乏有竞争力的对手，而在男篮内部，易建联等“宏远帮”的大牌国手又都是耐克签约球星，所以耐克一直无悬念地占据着垄断地位。不过，这种局面对于盈方和篮协而言并不完全是好事。盈方和篮协一直希望有一流的品牌来和耐克竞价，一直在找机会切入中国篮球的UA会是一个给各方带来惊喜的黑马吗？只是，若想真正触碰到中国篮球核心资源，UA是否应该先签几名国手进行前期布局呢？（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