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正朗杰:绝境中的高水平

田正朗杰/体育画报记者、专栏作者、篮球评论员

在总决赛第六场的第三节比赛行将结束时，马布里的左侧底角压哨投篮遭到哈德森侵犯由此站上罚球线。在这一节中，原本握有接近20分领先优势的北京被新疆打了个25-12，优势丧失殆尽。马布里两罚一中，这才帮助北京保持1分的领先进入最后一节。

由于犯规的同时单节时间终了，当马布里罚球时是没有他球员站在球场上的。这个瞬间有些别样的意味：拖着刚刚抽过积水的膝盖的马布里看上去又变成了那个伤心的孤胆英雄，他在第一节爆发之后显得有些后继无力；第二节的孙悦、李学林短暂绽放之后也逐渐平息了进攻的火力；北京就像上场比赛那样正习惯性地葬送大好局面。赛场的另一边，新疆队却打得更像一个整体：临危受命、为新疆效力的第一场球就是总冠军生死战的奥克萨竟然能与球队磨合得如此纯熟；在没有西热力江的情况下，可兰白克挺身而出成为新疆外线值得信赖的攻击点；他们并没有采取“把常规赛最佳外援累趴下”的打法，反而步步为营，通过传导球获得了相当多的空位得分机会。

马布里站在空旷的场地中，顶着客场球迷的执行罚球，独自一人，艰难地将比分反超——就像他一直做的那样。一切都在指向一个可能的结局，第四节打光了子弹的马布里淹没在新疆一众炮台的射程之下，如果没有人挺身而出的话。

如果——在事情发生之前都是如果，而事情发生之后就都是恰好了。第四节的莫里斯通过一整节相当罕见的疯狂表现，几乎凭借一己之力让北京捧得冠军鼎。

北京球迷形容莫里斯时经常将其一分为三：遛弯儿莫、认真莫和变态莫，而且这三种状态在莫里斯身上经常无缝切换，让所有人时而五体投地，时而莫名其妙。上场比赛在五棵松，莫里斯整场比赛都在“遛弯儿”，14中2的命中率令人摸不着头脑，而这场比赛的莫里斯大抵却也经历了一种他特有的“变身”过程。第二节一上来，面对唐正东的防守，莫里斯前几次进攻均有所建树，是为“正常莫”；随后崔万军指导撤下大唐换上苏伟，莫里斯从此陷入挣扎，特别是第三节，莫里斯屡投不进还屡投，命中率急剧下滑，他喜好采取将球放低面框进攻的方式也多次走在失误的边缘；第四节，莫里斯终于从马布里手中扛过大旗，连续7次进攻得手，除了一记泄愤般的暴扣之外，其他的都是中投，单节17分的表现扼杀掉所有悬念。

莫里斯的常规进攻武器不是突破，不是四五号位球员常用的背打，更不是面框进攻——中投，作为一种大个子身上几近失传的绝技，在莫里斯身上被一直传承下来。这种进攻方式节省体力（尤其是以莫里斯的身高，很少有球员可以进行封盖），战术体系直接干脆，一般只需要空位接球投篮或者做几个假动作便可拔起跳投，但作为一门绝技，“绝”的点就在命中率上。无视防守的干拔跳投在NBA也是超级球星的安身立命之本（比如杜兰特），在CBA，莫里斯拥有其他大个球员少有的柔和手感、标准的跳投姿势和最重要的——只要不被愤怒冲昏头脑，便可一直保持冷静的心态。在这场比赛里，莫里斯仅仅只用了这一招，最普通的、平白无奇的、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规武器，在绝境中击溃了对手。

莫里斯平时准吗？当然准。有今晚这么准吗？它发生了。莫里斯的这种爆发是整场比赛最好的注脚，这是一场高水平的总决赛，有别于第一场新疆的失常和随后双方“累死累活都得不了分”，高水平体现在：在整个赛季中几乎快被挤出轮换阵容的李学林终于开始飞奔着上篮了；可兰白克“14+5”的表现为这个年轻人增加了不少信心；孙悦关键时刻的三分球如同闵鹿蕾的速效降压药；杨敬敏虽然三分球手感一整个系列赛都没能找回来，他的穿插跑动为自己争取到的得分空间却值得所有国内锋线球员学习……出人意料的得分更多，国内球员挺身而出的更多，在防守强度并未降低的情况下，双方的进攻成功率均有所提升。今晚，北京是获胜的一方，莫里斯第四节的表现堪称天神下凡，北京多年秣兵历马，莫里斯一向是心理素质最稳健的那个根基（大家不要忘记在马布里来到北京之前，是他将北京带进季后赛的），于他，于铁骨铮铮倾尽所有的马布里，这的确是应得的；新疆的失利并未让球迷们感到绝望，崔万军赛后说“新疆未来一定会有冠军”，而我更相信以新疆的运作，他们将很有可能在十年内打造出一整套王朝班子。

至于FMVP是不是该给马布里的问题……诚然，当你从如愿以偿、赛后泪流满面的马布里嘴里听到“我怕自己有一天老得不能再为北京守护冠军”这句话时，你当然会明白究竟什么是这支球队之所以走到现在——三年两冠——的精神支柱。但就像邓肯之于马刺的角色，帕克也能拿到NBA的FMVP一样，莫里斯收获有史以来第一座外籍FMVP奖杯当之无愧，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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