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正朗杰:终是“郅辞”

田正朗杰/体育画报记者、专栏作者、篮球评论员

我是在百无聊赖之中、刷新微博时得知“阿的江确认王治郅将于本赛季结束之后退役”这一消息的。是时我叹了口气，却又像全然放松似的，觉得关于中国篮球的某一扇门终于关上了。随后，接二连三的短信蹦出来，为这个鞠躬尽瘁的大个子，大伙儿或悲叹或庆幸，有同事说：“（去年）夏天跟国家队集训时，就大郅让我觉得这还是一支队伍。”我一一浏览过，各种关于大郅的记忆在脑海里一一闪现，在微博里写下：

“很少有单个的人的消弭能左右一整个系统，甚至折掉那支撑整个摇摇欲坠的体系不至崩毁的最后一根支柱。但王治郅是这样的人，他的退役标志着中国篮球国家队正式成为亚洲二流球队。”

是的，“我们还有大郅”的时代终于就要宣告结束了，在“小快灵时代”、“三大中锋时代”、“姚时代”相继落幕之后，这个时间节点终究没有因为他华丽的篮下脚步和“逆生长”而再一次跳票，以一种意料之中的方式出现在人们面前。好吧，让我们试着接受这一切吧，接受这最后一张老面孔的隐匿，接受他的CBA生涯总得分停在10000分之前（截至目前，为9461分），接受他不可能再像三年前的亚运会男篮决赛那样拯救国家队——虽然对于这件事，他已经做到过很多次了。

你已经不能要求这个大个子做到更多：在一支牺牲于中国篮球职业化与市场化浪潮之中的球队，他已经倾尽全力帮助队内的新人熟悉篮球这项运动，关键时刻还必须挺身而出做出点儿诸如“0.5秒转身三分球”这样的神迹；在一支始终徘徊于世界二流的国家队中，他已经倾尽全力成为最后的那个、依然站着的领头者。有什么办法呢？“别慌，我们还有大郅呢”的背后，是这么多年来，我们无法找出一个能完全取代，或者说，帮助他分担一部分压力的球员的现实。当阿的江在一场普通而寻常的败仗之后的新闻发布会上，面对在场的唯一一位记者说出“大郅赛季结束后铁定退役”这一消息时，那令人心寒的一刻，折射出八一队日益下降的受关注度，竟同时意味着那个三分球最准、脚步动作最好、脾气最温和（可能）的黄皮肤中锋球员用不了几个月，就不会再在职业赛场和国际赛场上投出三分球、使出梦幻脚步以及被队友顶礼膜拜了。

——三年前的夏天，我就在广州，当大郅挂着十几枚金牌站在领奖台上面对跟前鞠躬的队友，露出他标志性的腼腆的笑容时，我感受到一种超越这项运动的力量蔓延开来。相较于王治郅在亚洲范围内无与伦比的篮球技术，他的人格魅力更为我所钦佩。每次和他交谈，即便只有短短几句说不上究竟是采访还是闲聊，他的耐心与随和都会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在2011年的男篮亚锦赛结束之后，我还是问了大郅那个被问过无数次的问题：是不是该退休了？他摇了摇头，说出了那个回答过无数次的答案：还没想好。

实际上，“郅辞”在很久之前就被提上了日程，甚至能追溯到他的后辈姚明还未退役时。几年过去，退役之后的姚明逐渐成为一个合格的球队老板、一个慈善家、一个商人，这个最为全世界所周知的中国篮球运动员在不断转换着自己的角色。而中国的“NBA第一人”却从未改变他的角色，只不过从“追风少年”变成了“追风大叔”。无需赘述王治郅之于CBA，之于中国男篮的地位，也不必去追忆那些已经成为历史的经典时刻——当王治郅终于离开这座球馆，更应该追问的是，我们这些剩下的人怎么办？八一队怎么办？国家队怎么办？也许没有谁能弥补他的退役给中国篮球带来的缺憾，在目前中国篮球青黄不接万马齐喑的状况之下，我们也无法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只有一点，我们是知道的，并且正因为这一点，我们能够坦然接受，并衷心期望他能没有遗憾地全身而退——

他做得足够多，他足够优秀，但他却真的不再年轻了。

很多年以前看过的一篇稿中这样描述王治郅：“他像一只灵活的小鹿那样奔跑、突破、投篮……”这句话我一直记忆犹新，每当看到大郅，我都会条件反射似的回想起这描述，想象着当年，青涩而充满活力的“追风少年”打球的样子。

如今，在大郅将这扇门徐徐关上的时刻，我愿意将那些美好的时日封存，等到中国篮球的下一扇门由谁去推开，再拿出来，一一检点、细细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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