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正朗杰:CBA蓄的什么力?

田正朗杰/体育画报记者、专栏作者、篮球评论员

在给《体育画报》写的CBA新赛季前瞻中，我把四川排在了倒数第五，领衔“志在未来集团”。有朋友问，四川土豪这么大手笔，签哈达迪、拉米扎纳、小奥多姆，怎么会倒数？实际上，正是考虑到这支升班马的引援，我才没有把他们放在更后的位置——如果哈达迪没伤，没准儿还能进“季后赛争夺集团”。凡事没有如果，而篮球作为一项体育运动，是有客观规律的。

揭幕战之前，传金强老板周仕强悬赏五十万，条件是输十五分以内。人说这老板对球队也太没信心了，之前排场整这么大，怎么一到比赛就怂了？结果多输了点，输了五十多分。此即说明老板还是不太谨慎，说到底也许是想摸摸这池子有多深，谁知胳膊整个探进水里还没触到底。随着联赛一场接一场往下打，投资篮球和投资足球的收益比很快就能显现出来，CBA和中超，虽然都冠着“中国特色”之名，但着实不是一类事物，金强也注定不是恒大。四川球迷所期待的复兴可期可待，但绝非这第一个赛季。

话说回来，四川队亟需“蓄力”，CBA和中国篮球蓄够了吗？

CBA的第一次“蓄力”发生在2009-2010赛季。那一年CBA开辟了一些新气象，比如当你手下的外援没打过NBA，你都不好意思拿出来溜。马布里在那个赛季来到中国，斯威夫特和卢卡斯等中国球迷的老朋友来到中国，经常被科比赞誉的斯马什·帕克在中国成了抢手货，连艾弗森都传出了来华打球的绯闻。一时间CBA“大牌云集”，似乎还没开始蓄力就已经饱和了。谁知球员们心照不宣地配合口号，常规赛打得死气沉沉，老家伙不拼、年轻人不搏，将蓄力进行到底。那个赛季，CBA球员的平均年龄只有22.9岁，的确是个蓄力的好时候，加上篮协改朝换代，信兰成接手第一个赛季就火上了天那还了得？

之后，CBA“蓄力”成了习惯：一看奥运会要开始了，那就“蓄力伦敦”；一看联赛办了18年了，那就“蓄力18”；2013年作为体育小年，本以为篮协会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关口儿琢磨出点儿新花样，谁知道脑门一拍，习总书记之威名震荡宇内，就为“中国梦”蓄力了。对关心体育的人而言，四年是个轮回——奥运会四年一届，世界杯四年一踢。虽然男足在前方不断传来失败失败又失败再失败的消息，但终归有个盼头。我们的CBA“蓄力”四年，盼头在哪？

要实现“中国梦”，放在篮球领域那必然不是在亚锦赛和东亚运上两输台北，既然输了，那就蓄力呗，有何不妥？看似完美的逻辑实际上有着硬伤：我们也许完全不知道应该为什么而蓄力，蓄力之后要达到什么目的，在想清楚这一问题的答案之前，只能不断地蓄力。

脱离了蓄力本质的“惯性蓄力”，也许即是中国篮球职业化至今，联赛虚假繁荣，篮球水平却在退步的根源。看着广东在揭幕战上痛宰四川，这种隐忧不由得再次放大——我们的卫冕冠军，真的就像其他职业体育联盟中的那些王朝球队一样吗？还是说，我们就是蓄出了一支广东宏远，仅此而已？

近日，八一队主教练阿的江在接受采访时说了一番大实话：“我们没有觉得职业化以后中国篮球水平提高了，实际上中国篮球的水平在下滑。这就是两个观念，你坚持你的（市场化运作），我们坚持我们的观念。CBA只是中国篮球的一部分，是一个平台。现在中国篮球的水平我们已经看到了，我们球队在坚持，虽然很艰难，但不代表我们不敢去挑战。”作为一支没有外援的球队，八一的境遇一年难堪一年，全运会上收获参赛以来的最差战绩（第五），别说重现往日辉煌，能否继续坚持下去都需要打上一个问号。但无论球队如何被对手的外援打爆，八一一向致力于培养年轻的国内球员，如阿的江所言，这和CBA近些年的发展模式明显背道而驰——看看上赛季青岛球市的火热和这赛季开赛前惨淡的关注度。没人否认市场化给CBA带来的一切，通过各种噱头提高关注度也是推广一项运动的手段，但当我们愈在这条道路上走得心安理得，是否愈舍弃了一些最基础的东西？外援决定球队质量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即便是广东队，也需要在甄选外援时考虑周全。当外援理所应当地在我们的联赛中呼风唤雨，以此达到我们所信奉的浮夸的成绩，我们的联赛就进步了吗？我们的篮球就进步了吗？对青训和锻炼国内球员的低关注度甚至漠视普遍存在于CBA的各支球队，当“即插即用”变得过于好使了，人自然不愿意去真正脚踏实地了。

问题在于，蓄力究竟为谁而蓄？是短期的“球市政绩”，长期的“篮球文化”，还是……谁都不为，爱谁谁，先“蓄”着再说？

早期的“小快灵”时代、之后的“三大中锋”时代、“姚时代”，中国篮球都呈现出盛极一时，至少称霸亚洲的竞争力，但如今的国家队却面临着新老交替的坎坷和后继无人的窘境。很多球员将自己的全部职业生涯奉献给中国篮球，跟着CBA一起蓄力，待到临别之际，却发现蓄力了四年的中国篮球在世界上的水平竟然倒退了。

看点、卖点甚至是归属感，都可能是你关注联赛的原因，但这些极可能并非是最适合中国篮球的，更非促进中国篮球进步的。拍脑门儿“蓄力”而不给力，到时候拍屁股走人，失魂落魄的，说到底，还是基层的一帮为这项事业倾注了心血的人。

网易体育独家专栏，如需转载请注明来源，违者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