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梅隆-安东尼重返赛场,身穿00号。时隔376天,他重新站上了属于他的那块球场,这是他的愿望,也是他的宿命。”
以上这段,是一条完美的朋友圈文案。可以收获许多的赞叹和认同。社会各界人士会出来表达对那段时间的回忆,尽管这群人里肯定不包括一个现在还在看球的掘金球迷。
首发24分钟,14投4中,10分4篮板5失误5犯规,在场球队净负20分,被对面刚复出的英格拉姆摁着揍爆,怎么来看都不是一个好的首秀亮相。当坐拥联盟第一薪水的开拓者被难兄难弟鹈鹕反超半个胜场,排名掉到西部第14,仅仅高于七伤拳勇士的时候,赛后的新闻却都是喜迎安东尼的,不知道九泉之下的保罗-阿伦此时作何感想。
围绕着这件00号,精通公关的甜瓜团队果然设计出了漂亮文案,罗织了11条理由,比斯托茨的轮换还多。无外乎全新开始啦,生涯还没结束之类。但波特兰人民比起鸡汤更需要的胜利和一颗战斗的灵魂,很显然甜瓜都没有。
核心原因不还是:波特兰不许罗伊之外的人穿7号么!
篮球项目里有101个号码,00号代表100,也是所有号码里最大的,代表着富足和圆满。恰好符合此时甜瓜的意识形态。说到底,安东尼选择在这个时候复出的理由特别充分:我还能打球,所以我没有理由结束,没有人能够宣判我生涯的死刑。
这话说的就很不讲理,很安东尼——这个联盟的人均效力时间不到5个赛季,他们也觉得没理由结束,那其他联赛的壮年外援都是从哪来的?
33岁以后,安东尼防守的漏洞,就已经是买天棚票球迷往下能看到的唯一东西了。你看去年那个队防守都那样了,让他打了10场之后都因为防守实在看不下去,顶着恶名也要把他处理了。然后甜瓜找了一整年的下家都没人问,没进季后赛的湖人都不要他,不是更说明问题吗?
基础数据,10分4篮板也没多差,但这场打完,安东尼的PER竟然是-8.9,每百回合球队净负24.6分,这已经完全可以被收入《美国恐怖故事》第十季了。但往前数的前三年,尼克斯雷霆火箭,也都是负值,由此可见,安东尼所谓的进攻手段不够弥补他防守端的亏空(何况前两年他进攻也是负的)。
安东尼自己当然不会在乎。他身边的人,待过的球队,也不大可能拿着数据单给他看这些。
一句话,安东尼的生涯,太顺了。
不是每个人都有大学夺冠高位被选中直接当核心培养的好运气:掘金甚至为了安东尼特意在当年就把深褐色球衣换成他喜欢的北卡蓝来示好。那时候志得意满,人们对他百般宽容:又不是每个人都能夺冠,起码作为一支球队的旗帜他还够格,前面艾弗森后面比卢普斯,也都打得虎虎生风。若是一直打到退役,号码挂上去也顺理成章。
一切都始于香蕉船兄弟的密谋,但安东尼可能从来都不在他们的计划里。一方面他和勒布朗还是有重叠之处,另一点则是他真的签了5年续约——那时候他跟记者笑着说,因为我从没想过离开这儿啊,我要在这退役。
2010年,詹韦波三巨头聚首,安东尼还有合同在身。他的突然逼宫令人措手不及,纽约双雄同时示好,他在非自由身时便享受到了竞相追逐的快感,两队都愿意拿出全部家底换他,但安东尼更倾向尼克斯,他施压篮网:如果不能截止日把自己换来,就自由身去纽约。
但他很快否决了这一说辞,表示只愿意去尼克斯。于是尼克斯试探性询问,要不然夏天直接自由身签他?
安东尼很快自己否决了这个提案——通过交易的话,他的鸟权会随着去尼克斯,而自由身则会在薪资上有所损失。于是,先签后换续签3年6500万,安东尼在2月份驾临纽约,老态尽显的比卢普斯和巴尔克曼们作为添头。而掘金却在交易中拿到了威尔森-钱德勒、加里纳利、点名要的莫兹戈夫,还有交易前17分9助攻的费尔顿,另外还附赠了一个首轮两个次轮。
他如愿以偿,纽约之子重返家乡,身边是MVP级别的斯塔德迈尔,好像一切都比荒凉的丹佛高原好得多。可是如果当时他再等半年,自由身去尼克斯,情况又会如何呢?
威尔森-钱德勒、加里纳利、费尔顿和莫兹戈夫,会在他身边成为强力辅助,他们甚至不需要在市场上挖来昂贵且不安分事后证明也根本不能和安东尼小斯兼容的泰森-钱德勒。在工资帽突然收紧的停摆期,尼克斯突然变得一无所有:三个前场吃掉了所有薪金,留给后卫的就只有拜伦-戴维斯和毕比了。
那年林疯狂横空而出,桀骜且固执的安东尼端着架子不肯融入底层部落。他也不是为人阴暗不好相处,他只是没有主动亲近队友的习惯。所以等到他腿伤复出,试图要回球权的时候和林书豪发生了分歧——理念上的分歧而已。但在纽约,一切皆为大新闻,他一下子成了反派,而且还浑然不知。
夏天林书豪被毒药合同挖走,他点评说,这合同太荒唐了,再次坐实了林黑立场。但他解释说,从没见过前两年极低,第三年翻倍的合同,自己只是觉得构成太荒唐。以他的思维方式,后者显然更可信。可是他向来不会说一句软话,纽约还是他的天下,外人说的他也不在乎。
是了,下一年他们打得如此精彩漂亮,差点冲出东部。他还从勒布朗头顶抢来一张MVP选票,好像好日子都来了。禅师说,你会成为伟大球员。他回复,三角进攻太蠢了。
所以他继续留在肘区,肆意投着低效的中距离。他也不在乎一切批评,包括来自队友和教练的。钱德勒仗着戒指嘲讽他,他以离队相逼。最后钱德勒被卖了,他又拿了一份顶薪,5年1.29亿。他看到德克从3年3000万降到2500万,觉得似乎也该做点牺牲。于是也降薪了500万,变成1.24亿……
这个操作被一致定义为行为艺术。他还是不知道人们的批评从何而起,反正自己拿着顶薪,反正衣食无忧。反正如果教练不识趣,那还可以换掉他。
他在尼克斯真的得到一切,除了战绩。起初的每个人都在试图哄着他,但一点点球迷开始倒戈,管理层也失掉耐心,所以最终相看两厌,他坚决不同意被买断:该是我的钱,凭什么少给。
他最终被交易掉了,尼克斯换来了坎特——他前一年的开拓者00号。实际上尼克斯已不在乎换来是谁,能把他送走就好。雷霆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赌他能胜任三当家的理想派,结果显而易见:赌输了,梦醒了,整个队都被打散了。
但直到他自由身去火箭,这一路依然如他所愿:买断拿满薪水,去了一直想要他的地方。他信誓旦旦,愿意牺牲一切。
10场之后,友谊的香蕉船翻了。谈判中不让泄露内部的不如意让他第一次碰了钉子,这时他才发现:哦,原来需要主动联络球队,才能争取一个打球的机会。
一年过后,一份无保障合同摆在面前,他抢着签了,开始学着主动说“冥冥之中我就属于这里”的客套话。这里的老大原本是他最不喜欢接触的——黑帮作风,不近人情。但他却开始学了乖,夸赞队友是顶级球星。他的确想留下来,仅仅是……想继续打篮球。
他的生涯真的太顺了,直到被火箭放弃之前,他都是被宠着的那个,想要什么应有尽有。甚至想要被交易都能去最想去的地方,想搭档的队友也总能满足。从新秀期以来,他拿到的都是绝对的顶薪——除了自降的那500万。
生活没给他磨难,自然也不会把奖杯轻易给予。这位历史级的得分机器,从未真正负担起领袖的责任,他的比赛都是由着性子来打,自然也没有渴望至极的目标。于是他在最好的时间错过了休斯敦和达拉斯,也没能及时选择买断投奔豪强。他没有接受生涯自然的下滑,所以不得不面对事业线的突然折断,直接坠到谷底。
此时用于衡量的基准已经失去了意义,正如开拓者签下他所期待的一样,只是虚妄。他们给的机会,只为了过渡救火,但显然安东尼不是这个扑灭火场的角色。他想重返赛场,也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自我麻痹,那些错过的牺牲或是改变,最终让他变成此时的模样。
永不妥协,不过是中二青年在长辈庇护下的幼稚口号,在竞技赛场上,没有谁真的能拒绝改变任性妄为。挥洒天赋的时间结束了之后,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呢?
安东尼做了选择,他在赛后强调还要寻找状态,享受比赛的快乐。但归根结底,这次复出更像是自我感动——也在感动沉醉于旧梦中的人们。但生活不总会给你每场14次出手,允许你防守只会拉人犯规,连效率值-20都能快乐地霸占新闻版面。
NBA是个战场,安东尼手边那些暖心的文案鸡汤和它下面数以千计的小红心不过是被流量包裹的空包弹。战壕里的他,全然不知自己的勃朗宁里此时已经没有任何一发实弹,只顾着疯狂地扣动扳机,大脑里满是自己意气风发时百步穿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