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

从上赛季开始，维特斯便和热火教练组产生激烈争执，从球权分配到阵容调整，今夏维特斯竟然把争论点扯到了“我有勒布朗韦德波什我也能带队夺冠”……他因此被彻底雪藏。直到这一次，维特斯因为涉嫌过量服用含有大麻成分的软糖（THC）而导致昏厥，彻底激怒了热火队，由此招致了重罚。

热火的最新公告，几乎等同给迪昂-维特斯的迈阿密生涯贴上了封条。

“我们对于迪昂在新赛季的行为表示非常失望，包括周五的可怕情况。这赛季很多对球队有害的行为都牵扯到了迪昂，所以他被禁赛10场，禁赛期内没有薪水，他将在11月30日对勇士的比赛回归。”

这项处罚的直接影响，是维特斯将会失去今年年薪的82分之10，大约83万美元。再加上赛季初期的队内禁赛，他也确定无法达到出场70次，随即损失了120万的奖金，如此一来，“软糖门”给他造成的经济损失就达到了203万美元。

可维特斯的损失远不止表面这一笔钱。

这纸如同岳不群开除令狐冲的公告，让维特斯的罪过公然昭示在全联盟面前。已经跌到谷底的恶名很有可能让维特斯被所有球队抵制，就此结束他的联盟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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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队友、骂教练、怼网友，不自律……对于这位还不到28岁的四号秀，“自作自受”差不多是网络上的众口之词，连此前的 “一生要强”，如今看上去也都暗含了些自不量力的讥讽。

维特斯的NBA生涯，似乎一直处于不知斤两的癫狂状态。他屡次经历被弃用，甩卖，终于在热火拿到这份4年5200万的合同。然而不到两年，他便被弃如敝屣，这一切，真的只能用咎由自取来形容吗？

在电影《小丑》中，亚瑟-弗莱克也曾是个心怀梦想的市井小人，让他化身“哥谭煞星”的，只不过是一个糟糕的24小时。

如今看上去有些精神失常的维特斯，也不过是个苦命人罢了。

他甚至比亚瑟更加凄惨，起码如今的亚瑟有十亿美元票房撑腰，他的逐渐黑化甚至搏到了诸多理解和同情。而在因为服用过量的“软糖”导致昏迷之后，更多的人会认为维特斯才像是个谐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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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12月10日，小维特斯出生在宾夕法尼亚州的费城，4天后，他的祖母就撒手人寰。此时他的父亲正在监狱服刑，只留下比维特斯大17岁的母亲独自抚养孩子。然而他的身世之凄惨，还远不止于此。

用维特斯自己的话说，他已经对“枪击”这件事感到麻木了。犯罪和变故让他的家庭支离破碎，家庭以外，他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则基本都倒在了街头枪战里。

维特斯在很小的时候就不得不成为一个“Tough Guy”，凄惨的童年里，篮球成了他唯一的支柱和寄托。

费城民风剽悍，崇尚发狠斗勇。前几天恩比德跟唐斯在场上大打出手，就留下了“我们费城只有好汉，没有孬种”的名言。野球场上，维特斯的天赋超然一等，在街头近乎无敌。费城街头流行以“绰号”互相称呼，因为在球场上让人很头疼，维特斯就索性以“头疼”自诩。

在这个年龄段上下，维特斯难逢敌手，身边的其他孩子，在对上他时基本都是输球又输阵。终于，他遇到了费城街头的“小巨人”。这是一个篮球和滑冰都非常厉害，无奈个头不高的孩子，他叫拉米克。最终他不仅在球场上治好了“头疼”，更是在球场下让“头疼”本人都感到头疼。

成功被虐之后，不难想象拉米克在维特斯心中的地位。从那时起，维特斯仿佛重新走回了正轨，他和米拉克一起打球，一起进步。他们相约未来要在职业球场上相见，两个天赋异禀的孩子，更立誓要成为NBA中最好的球员。

直到15岁，维特斯逐渐展示出了身材上的优势，而“小巨人”还是那么小，所以拉米克不得不留在费城，维特斯则前往寄宿学校打球，在师兄以赛亚-托马斯身边，他迅速声名鼎沸。

有了新战友，维特斯继续享受篮球的快乐，可他始终挂念着拉米克，毕竟能把他打服的人，在他的职业生涯中都不多见。

一次锦标赛结束之后，他和往常一样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拉米克被枪杀了。”

维特斯瘫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流下来，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他也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了。

他打开网络空间，一张一张翻看与拉米克的合影，好兄弟“未来要在职业赛场上见”的梦想，自己永远也无法帮他完成。

然而就像面对生命中每一次变故那样，带着“成为NBA中最好的球员”这个拉米克的思维钢印，维特斯选择重新站起来。

那个时候，他也许真的以为自己不会更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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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特斯最终在NCAA里脱颖而出。他的选秀预期在十名前后，骑士毫无征兆地在第四顺位选中了他。

维特斯很快用一场33分证明了自己的身价，在当时，2号厄文和3号维特斯，被拿来和奇才的2号沃尔和3号比尔相比。不过他的开局并不太顺：脚踝扭伤，膝盖松动，频繁的赛程让他无法顺利康复，但场均14.7分足以让他锁定一个新秀一阵名额了。

可在第二年，问题开始显现：厄文原本是个以个人进攻为首选的后卫，而维特斯却是同样风格，俩人之间分歧越来越大。厄文在这一年屡次贡献绝杀，而骑士战绩却不尽如人意。主教练迈克-布朗把维特斯调到替补试图缓和形势，但维特斯在更衣室率先发难，他跑去质问厄文，凭什么不给我单打的机会？

厄文未及回应，汤普森粗暴地推开维特斯终结对话。这段被外界无限放大的争斗，在维特斯看来远远没有那么严重。“费城的方式，”他在一次采访后说，“都是兄弟，我们从没有过问题。”

可惜没有人在乎这句话，维特斯刺头的形象就此留下。当勒布朗驾临骑士，维特斯的所有数据跌至生涯谷底时，他自己提出要交易。而骑士很快完成了这笔买卖：他被送去雷霆，换成了两个被摆在货架许久的JR-史密斯和香珀特，从勒布朗身边到给杜兰特打下手，都是给历史级的前锋打下手，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这个时候的维特斯，心态上已经有了一些变化。他逐渐防下了不可一世的身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释怀了拉米克的意外离世。

就在他的生活趋于平稳的时候，老天爷又在他的头顶甩了一记响雷。当这个电话响起的时候，维特斯正在俄克拉荷马陪着2岁的儿子度过假期。

“你兄弟在街上闲逛的时候，被枪杀了。”

维特斯不知所措起来，他疯狂地给家人、亲戚、朋友打电话，却得到同样的回应。这是一个和他相识更久的发小：从8岁开始，两个人就奔波在费城充满着枪战的街头巷尾，这个叫奇克的小朋友喜欢玩一切刺激的游戏，山地车，越野车，他喜欢骑到那些黑帮街区去，兜个风再回来。而维特斯总是劝他，别去那些危险的地方。

即便已经进入NBA，维特斯也会每隔几天给奇克发短信，聊球赛，聊生活，聊一起看的剧。在上一个全明星周末期间，维特斯用难得的假期回到了费城，两个人在一起玩了几天，一起吃大餐，看灌篮大赛，一起打电动，奇克对他说，哥们，这不就是我们小时候的梦想吗？

临别时，维特斯记得自己的最后一句话，“兄弟，我爱你，再多说一句，少骑车。”

奇克最终还是死在了那块不该去的地方，从此维特斯再也不会在赛前收到那句熟悉的“已就位”短信。他去疯狂地搜索关于奇克的新闻，突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都是‘维特斯的朋友’，‘维特斯的兄弟’！他叫奇克，他有自己的名字！没有奇克，都不会有人知道维特斯！”

他回到球场，变得更容易被激怒，会去做出那些毫无目的的出手。无视教练队友的建议，“我16岁就失去了三个堂兄和拉米克，我又做错了什么？”他有些激动，“我听了他们所有人的话，又有什么用呢！”

又一位，也许是仅存的一位能让维特斯感受到心痛的兄弟死于非命，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他的童年——篮球成了他唯一的支柱和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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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西部半决赛第二场，雷霆险胜马刺1分，维特斯因为发球时对吉诺比利的肘击而遭遇多方责难。赛季结束后，场均只有9.8分的维特斯遭到雷霆弃用，他成了自由身，只签了2年590万，去了热火。

因为球风和名字相似，他们管他叫做“小DW”，这次，他和他的模板成为了队友。

当韦德开始退居二线，维特斯得到了足够的开火权。人们开始意识到这位4号秀的崛起，一切都走在正确的路线上。

这一次上帝犯了难：好像他身边的兄弟这一次真的都不在了，如果想继续捉弄他，好像只能在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上动些手脚。

于是当第二年到来的时候，他的趾骨肌劳损，严重困扰他的发挥；赛季最后一个月，当热火和黄蜂杀到白热化争夺最后一个名额时，他却因为脚踝受伤赛季报销。热火最终排名第9，无缘季后赛。

但帕特-莱利还是给了他续约合同，正如他刚来迈阿密的时候，梳着光亮油头的莱利戴着冠军戒指走过来，跟他说，“给我们一个赛季吧，你会明白的，我们会让你成为一线球星的。”

他以为自己被重用了，渴望在球队里掌握更大的话语权，但他发现事实并不如此，他开始被放上板凳——前两年从来没有的待遇。一场12分钟的比赛后，他对着斯波尔斯特拉怒吼，“你们不是想赢吗？我足够耐心了！让我上场！”

可按照热火的标准，养伤期疯狂发福的他并不具备上场的资格，他一度达到了大前锋的108公斤，被勒令减重。但当新赛季季前赛到来的时候，他却翘掉了队内训练，一个人回了家。“我回去是为了更好训练，还能陪家人，”他说，“我在家里一样能好好锻炼。”

他被斯波尔斯特拉彻底弃用了，放在了板凳边缘，在他前面打主力的是个去年双向都拿不到的落选秀纳恩，不甘寂寞的他直接在网上讽刺主教练，“给我勒布朗、韦德和波什，我也能拿冠军”，他已经不在意留在热火的未来了。“没人理解”，成了他常常挂在嘴边的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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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莱利之于维特斯，就如同《小丑》中莫瑞-富兰克林之于亚瑟一样。当亚瑟看见莫瑞在电视上嘲笑自己的时候，他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被击溃。于是当莱利在篮球层面彻底击碎维特斯的尊严之后，后者的职业生涯也彻底走向了混乱和癫狂。

热火的消息源宣称，维特斯食用的软糖是来自本队队友，但维特斯坚持不肯说出是谁提供的，他宁愿自己被罚。不仅如此，他对自己这段时间的行为从未反思检讨，并毫无逻辑地强调说“这就是费城人的生存态度”，看上去他的精神状态仿佛已经出现了问题。根据NBA基本合同条例，热火甚至可以援引“未能符合良好道德品格和良好体育精神”的条款，取消维特斯余下的合同，这10场禁赛是由头，却也许是维特斯继续留在篮球殿堂里的最后机会。

面对命运毫无底线的戏谑，亚瑟最终开枪打死了自己的“梦想导师”，并在一片混乱的哥谭市里，用鲜血在脸颊上画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同时告别了这世间所有虚幻的所谓美好事物。

曾经维特斯也有属于自己的生存理念和行为准则，在人生经历了多米诺式的崩塌之后，我们或许无法再希望维特斯能够振作起来。假如有一天他彻底变成了深陷黑暗的小丑，也请记得，他曾是个无比向往光明的斗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