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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保生:老国手王忆诚留下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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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中国篮球往事》是网易CBA一档篮坛历史回顾专栏,由中国资深篮球记者孙保生根据自己亲身经历倾心撰写。孙保生,资深篮球专家、《北京晚报》资深记者。报道中国篮球已逾30年,曾任中国篮球新闻委员会委员,首位中国篮球新闻奖特殊贡献奖得主。以下为该专栏的第三十六期,本期内容讲述老国手王忆诚的故事。

8月17日,京城篮球界怀着沉痛的心情,送别老国手王忆诚。王忆诚是在8月11日去世的,享年85岁。当老北京篮球联谊会的李隆先生告诉我这一消息后,我的心一直难以平静,王老的形象不时在我眼前浮现。我年轻打球时,王老也是我崇拜的偶像之一,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他称得上是优秀的组织后卫,至今他的跑投和单手远投动作仍刻在我的记忆中。五年前,为撰写北京篮球历史,我曾在蒲黄榆他的家中有过一次长谈,才详细了解了他的身世及篮球生涯。


王忆诚祖籍河北武强,他打小生长在北京。8岁时开始打篮球,1942年跟随家人逃难至兰州,两年后返回北京,在汇文一小继续念书,一年半后升入汇文中学,在汇文中学他正式与篮球结缘,与同学自发组建了“紫蔷薇”队,以花之名命名球队,在京城还是头一号。在四位校友老大哥张景余、庞振宇、孙丕谊、张克福的辅导下,“紫蔷薇”队苦练基本功的基础上,认真专研技术配合,球队实力迅速提升,很快在学校出了名。接着,他们又走向社会,不仅斩获市中学生“国防杯”赛的冠军,而且频频与未名队、木乃伊队、北斗队、师大红队交手,还参加了抗美援朝义赛。打组织后卫的王忆诚由此吸引了篮球前辈的注视。1952年,他和队友刘兴燕入选了北京市队,迎战了来访的波兰和罗马尼亚队,教练是崔文仲。1953年,正读高二的王忆诚 入选华北区队 ,在全国比赛中,华北队获得亚军。在这次比赛中,王忆诚崭露头角,虽然弹跳不出众,但速度快、投篮准、传球好、头脑清醒的长处,很被行家看好。1955年,王忆诚入选了中央体训班即国家队。一开始,他们在天津重庆道100号集训,教练先是牟作云,后来是陈文彬。当时就分红蓝两队,两队队员根据需要互相调整,王忆诚所在的蓝队有张光烈、何诗荪、白金申、张福奎等。北京体育馆落成后,国家队就迁回了北京。1956年,国家体委 批准的第一批篮球运动健将男子16人中,王忆诚榜上有名。

就在1956年,由于政治原因,中国奥委会宣布退出国际奥委会,不参加墨尔本奥运会。不久,国家男女篮解散。提前获知此事的中共北京市委,市政府向国家体委打报告,申请把国家足篮排三队和乒乓球队留在北京,以填补北京没有专业队的空白。贺龙元帅批准了这一申请,并指示这几支队伍即代表北京,也代表国家,只要有国际比赛任务,就代表国家队比赛 ,北京市政府也承诺:他们在北京后的国家队待遇不变。


1956年7月10日,王忆诚和张光烈、何诗荪、周明镐四人最先到北京市体委报到,这一天也就成了北京篮球专业队建队之日 。当时,钱澄海、杨伯镛等人作为准备参加墨尔本奥运会的中国男篮男队员,虽然已获知退出奥运会了,但还在全国各地巡回表演,故他们在1956年底才回归到北京队。王忆诚等先到北京市体委后,就在西四旃檀寺大街19号院开始训练了 ,这个大院的大门上方嵌有一颗红五星,故老辈人称这儿为红五星。当年的首届全国甲级联赛定于11月10日在重庆举行,但北京男篮包括教练程世春在内只有10人,市体委主任张青季便决定男队不去了,只让人员齐整的女队去。王忆诚等男队队员听说这事后,就去找张青季主任请战,说这是北京队建队后的第一个全国比赛,一定要克服困难参加比赛。张青季主任同意了。连同程世春教练在内,加上刚入队一天的段其炎,北京男篮11人在11月初踏上了去重庆的火车。

那时的体育设施很奇缺,重庆的比赛场地只有一块,不得不每天上午、下午、晚上分三个比赛部分,人歇场地不歇。没想到的是,在10个队的较量中,北京男篮居然以8胜1负的战绩夺得冠军!这可是新中国成立后,北京市获得的第一个篮球比赛的全国冠军!北京女篮则是9战全胜一举折桂!遥想当年,王忆诚异常兴奋,他说跟八一队比赛的最后关头,就是靠他的两罚两中才以57比56险胜的。在接下来的1957年、1958年全国甲级联赛中,北京男篮都是获得亚军,冠军是八一队。在1959年的首届全运会上,北京队与四川队经加时激战后惜败,获得亚军。王忆诚说,这三年北京队还代表国家参加了世界青年联欢节和出访、迎访社会主义国家男篮的比赛,圆满完成了任务。


1959年年初,国家男女篮重建,北京队中的不少国手归队,王忆诚和何诗荪仍留在了北京队。并从1960年起进入自力更生、自我造血、重新起家时期。这时的北京队已不具备前几年的高水平,市政府便决定使用北京青年队之名,待成为甲级劲旅后再称北京队。执教北京青年男篮的是王忆诚的队友张光烈,白金申执教北京青年女队。张光烈时年30岁,王忆诚说他年轻有为,聪明且善于学习,训练有计划,针对性强,在防守上更是有独到之处。经三年打磨,北京青年男篮形成了攻守平衡、战术灵活多变的技术风格。防守、篮板、快攻是北京青年队的“三宝”,阵地进攻配合细腻,节奏清晰是北京青年队与众不同之处。1963年北京青年男篮获全国联赛亚军,次年,市政府命名北京队。

也正是这些年,作为场上队长、核心后卫的王忆诚,成为京城球迷的偶像。那时的王忆诚身着4号比赛服,他裤衩后的小兜里总装着块白毛巾手帕,这是用来擦汗的吗?他说自小就得了鼻窦炎,小毛巾主要是用来擦鼻涕的。王忆诚说1966年前的北京队,主力阵容中锋是人称“王爷”的王瑞卿,左前锋是人称“大眼”的卢诗连,右前锋是人称大俭的姜忠俭,他和马家驿打后卫。这个阵容的进攻首先是王忆诚组织发动,第二个进攻枢纽就是“王爷”,王瑞卿堪称是中国篮坛头一位策应中锋,他身高一米九十出头,弹跳一般,但块头大,最突出的是他的脑子好使,视野开阔,传球多样且隐蔽。一旦王忆诚直接发动进攻不畅,“王爷”就是施展身手的最佳时机,他与大俭、卢诗连形成三角进攻,谁跑出空档,“王爷”指定是人到球到,就这个多点进攻几乎令对手防不胜防,如果对方一收缩“王爷”就会把球传到外围,传给马家驿,马家驿或突或跳投;传到王忆诚哪儿,后者经常是远距离单手投篮,几乎百发百中。可惜,那时还没有3分远投规定,要不然王忆诚极有可能是个“3分王”。在1965年的二运会上。北京男篮如愿夺得冠军。那次长谈时,王忆诚还提到北京男篮的首发阵容五人中,马家驿、王瑞卿、姜忠俭已先后离世,活着的只有他和在河南的卢诗连。孰料,王老突然离世后,健在的只有卢诗连了。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篮球界,研究理论之风盛行,王忆诚便是其中之一。他说作为场上队长、组织核心,又受过多位教练执教,因而他始终用心琢磨各种战术与技术的合理运用,又加上他打过很多国际比赛,这些宝贵经历丰富了他对篮球运动规律的认识与把握,所以能在比赛中做到处乱不惊,以变应变。作为组织后卫也就是今天的控球后卫,不仅要能得分,更要会传好球。必须做到头脑清醒,胸有全局,遇到困难时要带着队友化险为夷。要能在最短的时间察觉到场上的局势,做出准确的判断,该快则快,该慢则慢,否则就是欲速而不达。对不同风格的球队,要有不同针对性的打法,这就叫避实就虚,以我为主。

王忆诚退役后致力培养新人,上世纪70年代他先后带出了徐元生、刘建立、袁超、高华、刘世昕等队员,不仅解决了北京队新老交替的问题,而且为国青队、国家队输送了队员。同时,他还撰写了《核心队员的培养》《篮球运动员的修养和锻炼》《新手、目标和其他》等多篇论文,都是他篮球生涯实践经验的总结和理论水平的提升。1981年,他被国家体委授予国家级教练员称号。



五年前那次长谈时,王忆诚也谈到当今篮球运动的节奏加快了,对抗加剧了,防守强度大了,这种趋势是发展的必然。在这种变化的形势下,对核心队员的要求更高了,但万变不离其宗,因为核心队员必须起到场上战斗员和指挥员的作用。王忆诚说他很欣赏马布里,马布里是个很好的控球后卫,知道该怎样带领队友去赢下比赛。遗憾的是,北京男篮的传统是既出成绩也出人才,北京首钢队虽然拿了三个CBA冠军,但这些年培养出来的国手屈指可数,值得深思。

按照多年习惯,王忆诚每年从加拿大回来要在京城住上半年,一是与同行们聚聚,二是感受京城过春节的气氛。可惜,与王先生不能再相聚了。写此文不仅是为了悼念他,更是为了把他作为核心控卫的经验体会告诉给年轻的同行们,希望能对他们有所启发,我想这也应王老的遗愿。

2019.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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