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5日,这是灰熊主场对湖人的第二节第一个回合,55号诺阿站在弧顶,佯装手递手交球,突然杀向篮筐,顶着追身的麦基双手把球塞进了篮网。主场的解说情不自禁地吼出了一句“Happy Birthday!”
1985年2月25日出生的诺阿,正在场上享受着他的34岁生日:一个回合后,顶薪的帕森斯错失了一记近在咫尺的空位抛投,诺阿斜刺里杀出,在三个湖人球员头顶把球砸进了篮筐,被使劲拽下的篮圈下面,是诺阿熟悉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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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阿的表演还没有停止,终场前20秒,灰熊领先4分湖人球员,此时诺阿勇敢的挡在正在向篮下冲刺的詹姆斯面前,在勒布朗转身的时候造了一个完美的进攻犯规,帮助灰熊夺回球权锁定胜局——34岁的诺阿对抗34岁的詹姆斯,一切正如当年他在公牛时对抗热火三巨头时一样,时间好像从来没走过。
但日历不说谎:这已经是诺阿的第12个赛季了,07一代在此时形成了两个极端:杜兰特、霍福德和康利拿着顶薪,依然扮演着改变联盟格局的角色;而诺阿连同杰夫-格林、科里-布鲁尔们,却只是底薪的一员,努力地想继续留在联盟中。
把时间往前拉回到2006年的4月,佛罗里达大学的二年级队长诺阿捧起NCAA总冠军奖杯的时候,身位状元大热的他,以及身边的霍福德和布鲁尔做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决定:他们打算留校再战一年,与主帅多诺万再战江湖。
这个选择大胆得有点可怕:因为NCAA锦标赛的完美表现,诺阿被视为2006年选秀大会上当仁不让的状元候选人,那也是他最好的参选时机:大二和大三在选秀时的风评截然不同,况且是诺阿这种以强硬和团队著称的中锋。于是巴尼亚尼成了受益者和黑马,被猛龙状元签选走。而佛罗里达三杰如愿以偿蝉联冠军,只是三个人的风评,出现了极大幅度的偏移。
牺牲更多球权和数据的诺阿成了霍福德的辅助,布鲁尔则捧走了四强MOP的奖项。此时的诺阿再无总冠军的加成,在球探们的眼中,他已经大幅落后于身体素质更胜一筹的年轻人易建联和布兰登-赖特,更别说杜兰特和奥登这样的天才。于是在选秀大会上诺阿从状元热门掉到了两个队友身后,仅仅作为公牛的备选,第9顺位才被点到名字。
但诺阿却并不在意,以他的成长环境也无需像黑人球员那样征求更高的顺位赚钱养家:诺阿成长于一个完美的体育世家:他的爷爷扎查理-诺阿是喀麦隆的职业足球运动员,而父亲则是1983年法网冠军雅尼克-诺阿,母亲则是1978年的瑞典小姐、环球小姐亚军。尽管诺阿看起来没有遗传的那么玉树临风,但家境却从来无忧。
正如他毫无存在感的大一赛季,在公牛的第一年,诺阿也只能在大本身后,等待着点到他的名字。但随着公牛选中状元罗斯,诺阿和他很快地成了至交好友,两个聪明且无私的年轻人快速成长着:罗斯成了最年轻的MVP,诺阿开始一点点练出了高位策应和姿势不太好看但准头还不错的一手中投。在罗斯身边,他是最好的掩护着和防守核心,每场将将两双的数据,并不足以彻底描述他的作用。
但罗斯毫无预兆地在垃圾时间倒下,并频繁受到毁灭性的重伤,直至再也无法回到顶峰,此刻的诺阿意识到,他必须挺身而出,接管球队攻防的一切:他单场砍下23分21篮板11盖帽,连续两年入选全明星,在2013-14赛季,场均12.6分11.3篮板5.4助攻外加1.5个盖帽,在罗尔-邓和罗斯合计只打了33场的情况下,拖着球队拿下了48胜打入季后赛。
那一年,他是一阵、一防、最佳防守球员。
可好景不长,过度的劳累积攒在一起,让他的生涯呈现出断崖式的滑坡,罗斯依然没有找回状态,而公牛也开始另立新君:罗尔-邓被卖走省钱,吉米-巴特勒成为核心——他本该是一个底层逆袭的励志典范,但也有着底层球员的通病:对世事有着莫名的仇恨,把怀才不遇挂在嘴边,并且莫名其妙地攻讦昔日的队里王牌。比起伤病,诺阿更不能接受的,是巴特勒一次又一次对他和罗斯的有意挑衅。尽管事后巴特勒在森林狼时称之为对队友激励的手段,但以他在联盟中的一向名声可知,诺阿必然是受了不少委屈的:随队媒体透露,巴特勒会在训练场上冲着诺阿喷垃圾话——那时候他的地位还不足以挑战罗斯,便用诺阿示威:“那么大个人了,连个球都罚不好”,刚好改换了球鞋门庭的巴特勒,又直接攻击从前的厂商:“真不明白,这么垃圾的鞋是怎么卖出去的。”——罗斯和诺阿,刚好是那家品牌的代言人。
罗斯不再能掌控自己命运,被打包送到了尼克斯,而合同到期的诺阿也终于有自主选择的权利,尽管前一年他只打了2场首发,还是成了自由市场上的香饽饽。罗斯主动来招募,诺阿想都没想就答应了:4年7200万,他们和风城再也无关。
然后呢?罗斯度过了平凡的一年后离开,直接和骑士签了底薪;诺阿打着首发却再也没有了从前的力量和速率,蹒跚的脚步让他沦为伪首发,膝盖受伤和肩袖撕裂导致赛季报销。第二年的他全无从前的光芒,而在和主帅霍纳塞克发生激烈争吵后,尼克斯彻底与他决裂,球队将他裁员,诺阿分文不让,尼克斯的这份7200万合同,他一共才打了53场,合计1055分钟。
此时诺阿已经从拼命三郎,变成了垃圾合同的代表作,经常被和帕森斯以及老队友罗尔邓放在一起讨论。
手握着巨额支票,诺阿突然迷茫起来:原本他索要全额补偿,只为了出一口不被重用的恶气,但也没想过纽约管理层如此爽快。他开始夜夜笙歌,每天在纽约的家里开派对,手里的钱短期内是花不完的,诺阿说,“我不知道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有钱,是自由身,正是好好享受的时候。”
但没过多久,他意识到自己并不快乐。
“这些钱,是我在场上努力拼搏挣到的,”诺阿开始反思,“要是有花不完的钱让我挥霍,不劳而获,我也感受不到喜悦,我终究是属于球场的。”
32岁的诺阿开始自己制定作息和训练计划,“我想专注起来,天天开派对不是一个运动员该做的事情。”
运动男孩诺阿,出现在了休赛期各种迷你训练营的赛场上,熟悉的长发依然扎着,面容却更显沧桑。他只穿一件背心,和许多NBA边缘乃至落选秀们合练,在为数不多的集锦里,攻防两端,他都是最积极的那个。
老朋友们虽然也都拿着肥约,却都不怎么顺心:底薪的罗斯去了森林狼,要给巴特勒打下手,同样拿走7200万背负着骗子骂名的罗尔-邓也去了。恩师锡伯杜也曾招募他,诺阿犹豫了一阵子,最后拒绝了。
“我还是想证明自己,”他说,“我不想被人小瞧了。”
是了,从小就不是为金钱打球的诺阿,支撑着他前进的只有梦想,被捧了半生的他又何曾受过这么持续的看低和讥讽。依然有许多球队愿意给他机会,用底薪来试试这位曾经的一阵中锋,轮到他选择的时候,最后挑的是最平凡的城市孟菲斯。
“我反思了很久,觉得之前还是过得太顺了,”谈到加入灰熊,诺阿给了全新的解释,“我在纽约出生长大,我以为可以一切顺利,我打了一场好球,叫了60个人来家里庆祝,大家闹个不停,之后就完全不可收拾了,我根本没安静下来好好想我要的是什么。”
“那会儿我左肩动了手术,膝盖又是两场手术,”他回忆起纽约的短暂时光,“我发现这边的媒体不关心你的情况,打得好了就吹上天,不好的时候也不看你的理由,就往死里批评。”
“的确不容易,但这就是生活给我上的课,我一直无法自拔,只想着重新回到从前的角色,拼命打球。”
灰熊应该是最适合他的,首发上站着的是和他最为相似的小加索尔,而且队友们还好相处,城市也没有灯红酒绿,最适合他来找回自我。尽管每场只有10分钟,但当他上场的时候,还像是在公牛当王牌球星那样,用力拍手,嘶吼着帮队友补位,冲到最前面把倒地的队友拉起来。
当小加索尔被交易后,诺阿却成了挑起重任的人,第一场19分14篮板,有5个前场篮板,诺阿竟是压制了14分16篮板的浓眉,带着灰熊拿下了鹈鹕。
打快船,22分11篮板,罚球线上12罚全中。
然后就是打湖人了,14分12篮板4助攻,给瓦兰丘纳斯打替补的他,打穿了另一个最佳防守球员钱德勒——那个在纽约的前任中锋。他在勒布朗头顶奋力拼抢篮板,仿佛又回到了鏖战东部的峥嵘岁月。
“为了得到这个机会,我很努力,这些努力终于有了回报。我又可以和世界上最强的球员们进行竞争,然后打败他们。”
“我原本已经远离NBA了,能回来并不是理所当然,我现在只是心存感激,就像是美梦又一次成真了。”击败湖人的赛后,诺阿又一次身旁围满记者,他的眼里,闪着泪光。
“你不会想知道去年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他被NBA抛弃,被视为最烂的大合同球员,而此时却是最出色的底薪球员。在重返赛场后,诺阿变得乐于接受采访,并且吐露那些他从来没说过的心声。
“我本来早该退役了,我已经不具备打NBA的实力了。可是我真的不想背负着高薪骗子的骂名离开联盟,我想重新证明自己,至少证明尼克斯当时开给我的合同是值的,”诺阿说,“我热爱赛场,我是一个职业球员啊。”
罗斯、邓、布鲁尔,他的那些老朋友们和他一样,都曾爬到山顶,也都沦落尘埃。支撑着他们前进的不只有梦想,还有对自己正名的信念。当他完成那记补扣,歇斯底里地嘶声怒吼的时候,燃烧着的热血再一次沸腾了,34岁的诺阿,在场上度过的生日远比在派对中来得爽快,你的生涯远远不止于此,只要你还想继续打篮球,这次真的没有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