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往事9:陈道宏率女篮中兴 大年三十率队集训

文/孙保生

上期说到李亚光激流勇退，辞去中国女篮主教练职务的申请于1993年12月23日获得中国篮协批准，同时也接受了教练姜乃沧因病辞职。1994年中国女篮面临三大赛事：4月的亚锦赛、6月的世锦赛和10月的亚运会，谁来接替李亚光执掌中国女篮帅印呢？这是当时颇受关注的一大热点。说实话，这副担子不好接，李亚光率队首次斩获奥运会银牌，继任者还能保持这份光荣吗？万一世锦赛搞砸了，岂不声名狼藉！

左三为陈道宏

李亚光辞职获准，总有人要接任。于是，毛遂自荐者有之，心中自有评估、坐等消息者有之，托人捎话者有之，还有的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明确表示，如果重任委以其人的话，他将毫不犹豫。舆论也分析哪些人有希望接受此重任，涉及的热门人选有八一女篮主教练朱家志和八一男篮主教练吴忻水，辽宁女篮主教练柳继增和沈阳部队女篮主教练姜天宝，还有河北男篮、现空军男篮主教练陈道宏等。应该说这几个教练都具有相当水平，但又各有短长，只看谁的长处更接近于决策人的眼光了。然而，有一件事是非常明确的，这事不能再拖了，因为中国女篮已经耽误了去柳州的冬训。1993年12月23日，中国篮协为此在京召开会议，参加会议的有篮协副主席、竞赛裁委会副主任和训练局负责人。与会者首先一致同意接受李亚光和姜乃沧的辞职，随后就围绕谁来接替李亚光展开了讨论，很快接任者就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这个人就是陈道宏。

陈道宏时年46岁，原是北京35中学生，西城体校篮球班学员，曾在先农坛提高班训练，北京青年队后备人选，1965年因父亲工作调动而迁居河北保定，不久就进入河北青年队、河北队打后卫，1979年退役任助理教练，1985年升为河北队主教练，那时河北队位居第20名之后。陈道宏上任后狠抓管理和训练，针对河北男篮无绝对高度的不足，他带领河北队苦练攻守转化、对抗、紧逼、夹击等，经两年磨砺形成了快、灵、准的风格，1987年六运会进军广州决赛圈，1988年全国联赛获亚军。1990年秋，陈道宏率领河北队在成都举行的全国联赛上横扫列强，跃居冠军宝座，马健、马永忠、梁达、翟志江、郜树敏等河北球员亦名声大作。河北队能异军突起，得益于陈道宏的量身打造，他在训练中狠抓快速攻守转换和对抗，同时注重力量、耐力和速度的训练，防守则形成了全场紧逼、区域夹击的特色，那时的比赛是一天两场，在与辽宁队、八一队的比赛中，河北队均是通过紧逼和夹击而以1分之优险胜的。

在确定了主教练人选后，接下来是研究教练班子人选，除副领队胡士琳外，专家们一致看好原国手马连保。这时，竞赛裁委会副主任罗景荣又提出了一个非常好的建议：一下子换两个新教练，情况不熟悉而赛期紧迫，可否让姜乃沧手术后继续留任？因为他不仅了解队里的情况，对亚洲和世界女篮队伍也了如指掌，由他来辅佐陈道宏一段时间最好不过。此建议得到众人一致赞同。后来在征询姜乃沧本人意见时，这位时年54岁、家在广州的老同志，以事业为重，不仅欣然答应，且很快回广州治病。

会议结束后，杨伯镛马上约陈道宏谈话。此时，陈道宏已成为空军男篮主教练，空军体工队不仅为陈道宏办回了户口，而且给了他住房。万分感激空军队的陈道宏，决心率空军队打一场翻身仗，杀回甲A。听杨伯镛说要让他来挑中国女篮的重担，陈道宏面露难色，一是因为空军队刚把他调回北京，而他也正认真抓球队训练，以尽快杀回甲A，此时离开空军队恐于心有愧；二是他一直抓男篮，不了解女篮队伍情况，万一搞砸了没法交代。杨伯镛表示：“空军那边的工作我来做，女篮队伍的情况我们尽快帮你进入角色。”见杨司长这么诚恳，陈道宏打消顾虑，以事业为重，尽快上任。其实，陈道宏还有一个顾虑，那就是丛学娣、柳青已经退役，展淑萍左膝十字韧带断裂，中国女篮的实力已经有所下降，接手刚刚获得奥运会银牌和世界大运会冠军的队伍，压力太大了！

1994年1月14日下午，中国篮协在京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批准李亚光辞职，任命陈道宏、姜乃沧、马连保为中国女篮新教练班子成员。1月18日下午，陈道宏、马连保正式向国家体委训练局报到。随后，陈道宏升帐点兵，进入新一届中国女篮集训队的除参加了巴塞罗那奥运会的多数队员外，张伟娟、马宗青、梁馨等年轻队员也补充进来。大年三十这一天，老百姓们都在阖家团圆之际，中国女篮的教练和姑娘们却赶赴柳州进行冬训。记得我和北京电视台的孟伟后来曾赴柳州采访，训练的严格和艰苦就不必说了，印象最深的是姑娘们之间都很互相关心，休息时看见郑冬梅和刘军用毛线织一副大手套，猜想是给郑海霞织的，一问果然如此。别看郑海霞又高又壮，但心细手巧，她用易拉罐剪出的花非常别致漂亮。

三个月后，中国女篮便飞赴日本仙台，参加亚州女篮锦标赛。亚州女篮历来就是几个强队，韩国、日本、中华台北和中国，其中最强对手就是特点鲜明的韩国队，也许是中国队把精力集中在如何对付韩国队身上了，预赛居然以69比76负于日本队了，败因自然是重视不够，导致防守混乱，内外漏人，身高和篮板球占优的中国队，全场竟然没有一次快攻，节奏完全被日本队掌控了。失利给中国队敲响了警钟，及时吸取教训后的姑娘们，在决赛中以74比66战胜韩国队而折桂。仙台之行使陈道宏进一步认清了球队优劣，如何充分发挥队里的优势，备战还有一个月就要开打的世锦赛，他在心里已经有了办法。但是，有一个问题很让陈道宏着急上火，这就是在奥运会关键之战中发挥出色的彭萍一直没有归队。为此，杨伯镛和刘玉民也很着急，他们想了很多办法，比如请媒体帮忙，等等。我记得我在北京晚报上就写了一篇通讯，题目是《彭萍，中国女篮在召唤你》。但是，最终彭萍也没有回到球队。后来我琢磨她的男友宋涛因伤退役，两人恐怕是寻求今后的发展之路去了。

一个月后，世界女篮锦标赛于6月2日在澳大利亚揭幕。在巴塞罗那奥运会上斩获银牌的中国女篮，成了众矢之的。预赛中国队分在D组，比赛在阿德莱德进行。幸运的是，我报名采访了这届世锦赛，同行的有新华社的梁希仪、央视的韩乔生、天津日报的白金贵和篮球杂志的张雄等。我们先飞抵悉尼，然后转赴阿德莱德。中国队首战的对手是意大利队，应该说中国队的准备是充分的，姜乃沧曾专赴欧洲观看了欧锦赛，对几支欧洲队拍了比赛录像，其中就包括意大利队。然而，同样有备而来的意大利队打得非常沉着，防守则抑制住了中国队的内线，最终中国队以60比65失利。首战一折，中国队感到很有压力。督战的杨伯镛、刘玉民和陈道宏一方面认真分析败因，一方面鼓励队员放下包袱轻装上阵。次战对日本队，中国队轻装上阵，各个位置一齐爆发，以82比65轻取日本队。末战对东道主澳大利亚队，胜负就成了能否进入复赛的关键之役。我记得当时马赫就是澳大利亚队的教练，他的妻子罗宾是澳洲的球星，大街小巷都能见到她的明星照。在与澳大利亚队的比赛中，陈道宏变内线球员横动为纵动，也就是今天的高低位，李冬梅与郑海霞的内线配合令澳大利亚队顾此失彼。内线一打开，外线的火力点也全面呼应起来，终场中国队以87比67狂胜。

复赛中国队回到悉尼，首战以60比76负于西班牙。次战与古巴队交锋，中国队内外开花，“巨无霸”郑海霞和王芳发挥出色，两人合力砍下54分，李昕在关键时刻连突带罚，助中国队以86比84险胜。末战对阵巴西队，中国队挟胜古巴队之余勇，郑海霞和王芳又并肩贡献50分，孙英和郑冬梅也表现活跃，中国队最终以97比90战胜巴西队，从而以两胜一负的战绩列小组第一，胜利挺进半决赛。赛后，在运动员通道我和教练、运动员们聊了几句，祝贺她们打进半决赛。李昕从运动包里拿出几盒方便面塞到我怀里说：“你们也很辛苦，写完稿冲个方便面当夜宵吧！”我连声感谢。还别说，我出来时带的五香花生米、二锅头的酒和方便面还真快没了，每天晚上写完稿我都要和梁希仪、白金贵整点小酒，边喝边聊，聊着聊着就是后半夜了。

半决赛中国队又与澳大利亚队狭路相逢，这一战打得极其艰苦，应该说澳队把中国队琢磨得很透彻，制约住了中国队的进攻。中国队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个球一个球的死磕，比分或交替领先，或紧紧胶着，胜负难料，最后关头又是勇猛的李昕带伤出战，两罚两中，助中国队以66比65涉险过关。决赛的对手是复赛时胜7分的巴西队，中国女篮又一次面临创造历史的机遇。可惜，在这场一波三折的夺冠战中，中国队最终以87比96败阵。除了身体素质的差距外，巴西队的进攻要比中国队打得灵活、机动、强硬，该队的小前锋桑托斯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郑海霞在当时绝对是世界第一中锋，荣获MVP，入选最佳阵容，这些都是她后来闯荡ＷＮＢＡ的资本。

两年前无缘奥运冠军，这一次无缘世锦赛冠军，这说明中国女篮差的不仅仅是运气，差的还是实力和应变能力。但是，接手队伍仅５个多月的陈道宏，就能取得这么优异的成绩，说明了他的能力是出众的。然而，世锦赛亚军掩盖不了中国女篮实力下滑的趋势，就这一拨队员而言，也存在这样或那样的不足，比如防守能力相对软弱，心理素质尚不过硬。在打法上也有值得探讨的地方，比如，进攻套路比较固定，一旦被对手识破后缺乏变化，在确保整体配合贯彻实施的基础上，应鼓励个人大胆发挥；又比如：郑海霞确实威力很大，但不能过分依赖，这就如同中国男篮过分依赖姚明一样，限制了其他队员的发挥。上述问题不是李亚光、陈道宏个人能全部解决的，有赖于我国篮球界的群策群力，同时还必须结合世界篮球的发展趋势。说到底，是运动员人才培养的竞争。中国女篮能塑造出黄金一代选手，说明过去我们有些经验做法是成功的，应该继承创新发展。可惜，在市场经济的冲击下，我们的工作变得浮躁了，人才的培养落后了。落后就要挨打。中国女篮在1996年奥运会上跌出了八强，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退休后的陈道宏尽享天伦之乐，高兴在家带孙子玩。有时他也会和老西城体校那帮哥们玩玩球，然后喝个酒，叙叙往事。去年他作为广西威壮队的顾问，邀请我去南宁观看了NBL总决赛。现在我们时不时的通通电话，当然还是聊篮球，说说各自的看法。有些俱乐部邀请他出山，但他基本都谢绝了，他说：“老年生活就是要快乐，不能再玩儿命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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