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死也要踢球吗？” “对，死也要踢！”
“我再问你一遍，你就是死也要踢球吗？“ “对，死也要踢！”
玩具
韩国江原道春川，一座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城，平静、安逸。1992年，这座城市里一个特别的家庭里，又诞生了一个男孩。年轻的父亲老孙是个精壮的汉子，个子不高，浑身腱子肉，一脸络腮胡，刀条似的脸上承受着而立之年痛苦的皱纹。
老孙早已想好了二儿子的名字，老大叫兴允，老二就叫兴慜吧。
老孙曾是一个足球运动员，在场上司职前锋，在高中时曾大杀四方，还入选了韩国国奥二队。可命运捉弄，他因跟腱断裂，早早离开了心爱的球场。
由于生涯早早结束，当时还算年轻的父亲并没有赚到多少钱，可他还是选择了出国，去足球强国学了一圈，然后回到家乡当起了足球教练。日子虽然清贫，但也能糊口，望着眼前两个垂髫小儿，他严肃的眼眸里透出了慈爱的目光，心想着：
“你们可千万别去踢球啊…足球的那份苦，我已经吃过了，不想让你们再去吃了…”
可是事与愿违，年龄相差两岁的两个儿子，从只能爬行到学会站立，几乎是伴随着电视机里的比赛解说和屋里的足球。足球是他们的第一个玩具，也是他们与父亲沟通的桥梁。老孙喜欢和儿子们一起在那片绿茵场一起奔跑嬉戏。
老大老二的性格完全不同。老孙是个严父，总是骂两个儿子，哥哥性格更随父亲，只要父亲一开训老大就跟他瞪眼，所以总被骂。老二兴慜像狐狸一样狡猾，眼看被打了就装不舒服，看到爸爸要打人了就先倒地不起，所以挨揍不多。
孙兴允（左）孙雄政和孙兴慜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这哥俩对足球的兴趣也越来越大，经常是课间十分钟，抱着足球冲到操场，不踢到上课铃响绝不回到教室。
哥哥兴允小学进入了小学六年级。一次，因为总是踢球而被班主任把所有课本都丢到了操场上，老师气愤的说：你以后上学就到操场上踢球踢到放学好了。
晚上哥哥回家，跟父母和弟弟说起这个事情，弟弟兴慜竟然对老孙说：
“我也想像哥哥一样，只踢球不学习。”
终于有一天，老孙忍不住了，严肃的问老二兴慜：“你就是死也要踢球吗？”
“对，死也要踢！”
“我再问你一遍，你就是死也要踢球吗？“
“死也要踢！”
那就开始吧！
虎父
春川扶安小学，沙子做的操场上，一群孩子在无忧无虑的踢着球，一位进了球的少年，还模仿起了C罗的经典动作。
孙父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刀条似的脸上露出少有的微笑，眼前的少年们，让他想起了十年前带着儿子兴慜训练的那个冬日的下午。
那时候老孙没多少钱，能找到这一片沙土球场已经不易。唯一的训练器材就是两大箱子的足球。
孙兴慜的学籍卡
没有足球器材，老孙就自己创造条件，教兴慜八字运球，老孙灵机一动，用脚尖在地上画出一个圆，然后在沿着这个圆的周长再画出一个大圆，如此重复两次，就在地下画出了一个完整的8。那段时间因为总画八字，磨坏了老孙几双鞋，袜子也破了，但没有钱买新的也只能将就着穿。
每次在带兴慜练球之前，老孙会细心的把沙子场内的石头捡走，怕儿子受伤。每年的十月末到十二月初，老孙都要用小货车运来一百多包盐洒在操场上，这样能使下过雪的地面不结冰、融雪快，还能让夏天的操场沙土更加松软。
这片操场，这是慈父的心血，也是严父的舞台。
训练场上的老孙，简直是一个魔鬼。兴慜哥俩稍有不对，轻则痛骂，重则体罚。
“父亲性格急躁，急到都来不及去打我们的屁股，因为那样的话我们还得趴下，经常是直接用训练足球像射门一样踢我们，准极了。”
有一次，一个老太太路过训练场，看到老孙正在揍儿子，甚至报了警。
对于老孙来说，足球世界基本功就是一切。他要求兴慜哥俩绕着操场颠球三圈的，左脚一圈，右脚一圈，左右脚交叉一圈。中途球落地的话，哪怕已经绕了两圈，也要从头再来。除此之外，兴慜还要完成每天1000次的射门练习，左脚500次，右脚500次。从开始练球的那一天起，365天，从未间断。为了让兴慜获得扎实的基本功，老孙在他16岁之前，没有让他参加任何比赛。
孙兴慜与父亲练球
老孙说，看到每天被自己的训练折磨到精疲力竭的兴慜，他在脸上不会表露出丝毫的怜爱，但心里却像是在滴血一般。
不过这炼狱模式的练习很快就有了一点微小的回报。那时候，兴慜和哥哥特别喜欢一款游戏机中的足球游戏，但家里的经济条件实在无法负担得起这笔开支。一天，一个商家组织了儿童射门游戏，奖品就是这台游戏机。老孙看到儿子如此喜欢这个游戏机，于是带着孙兴慜报名参加了这个活动，在比赛之前，孙父还偷偷地把孙兴慜叫到场外，让他试射了几脚，并且点拨了一番。最终孙兴慜拿到了第一，拿到了自己和哥哥心心念念的新款游戏机。站上领奖台的那一刻，孙兴慜哭了。冷酷的老孙，也难得露出了赞赏的笑容。
地狱
16岁的孩子，人生之路才刚刚开始。16岁的孙兴慜，人生之路已经出现了岔口。
2008年，为了增强青训实力，韩国足协推出了留洋计划，送青年球员前往德国培养。
“我要留洋！”
为了能够被德国的球探相中，孙兴慜和父亲准备了很多。让老孙欣慰的是，16岁的孙兴慜在训练和比赛中表现出了强大的自信，纵然没有得到与队友相同的出场机会，但是他踢球的姿势还是让汉堡队的球探迪斯大为惊讶。就这样，16岁的孙兴慜穿上了心爱的皮衣，背起了双肩包，踏上了德国的土地。
走之前，老孙对兴慜说：
“恭喜你，你去到了梦想的舞台。”
但异国他乡，他并没有完全离开老孙的掌控，纵然家庭生活拮据，老孙还是来到了德国，在每天的官方训练之余给儿子加练，强度之大比原来在韩国有过之而不及。
有一次，同期的学员罗伯特-拉布斯和孙兴慜一起跟着老孙加练。练完之后，拉布斯打电话给球队请假：“我的腿不能动了！我感觉我要累死了！”
但这样的强度是孙兴慜每天的“常规操作”。
两年后，孙兴慜与汉堡签订了职业合同，进入了欧洲顶级联赛的赛场。这位黄皮肤，小眼睛的东亚男孩，用双脚均衡的射术和快如闪电的速度征服了这座古老的城市。与此同时，在欧洲大放异彩的孙兴慜，也受到了太极虎的垂青。2011年，他随韩国男足出征卡塔尔。
但这次国脚的经历，不仅没有给孙兴慜带来荣誉，反而差点让他“伤仲永”。
在卡塔尔的时候，孙兴慜没有获得很多上场机会。由于夜间比赛特别多，比赛结束回驻地已经很晚了，比赛的球员为了恢复体力吃一些东西，没参加比赛的孙兴慜也跟着吃。当结束亚洲杯征程的时候，孙兴慜胖了4公斤。
回到俱乐部之后，孙兴慜被按在了替补席上。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说：孙兴慜完了……
赛季结束后，孙兴慜兴致勃勃的计划在假期回到韩国，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愤怒的父亲：
“我们不能回韩国，太丢人了，我现在太伤自尊了，不能回去。”
思乡心切的孙兴慜苦苦哀求，老孙岿然不动。
最终，孙兴慜只得说：
“爸爸，让我回去吧，我宁愿回去一天三练！回去什么都听你的。”
就这样，老孙和兴慜回到了韩国。但老孙没有给儿子一丝一毫的喘息机会。从回家的那天起，孙兴慜每天早起健身练体能，上午在烈日下去球场完成1000次射门；为了让孙兴慜的双足均衡，老孙让儿子在禁区弧顶的两侧完成打门。中午吃完饭后再练一次。结束一天的训练，老孙和兴慜两人都无法动弹，低血糖到看足球都重影。
那个间歇期，孙兴慜一天也没休息，那段日子他只能想起一个词——地狱。
回德国的时候，经纪人迪斯来接机都没认出已经瘦到皮包骨的孙兴慜。
他变瘦了，也变强了。
后来禁区弧顶的两边，被命名为孙兴慜区域。
苦行
来到伦敦4年后，孙兴慜搬家了。因为父亲说，他们应该搬家。
孙兴慜的新家是一座精致而豪华的公寓，基础设施完善，有健身房，游泳池。室内装修富丽堂皇，陈设细致考究，墙上的壁画诉说着成功人士的故事。
这时的孙兴慜，已经不再是那个家住春川的乡巴佬，不再是德国汉堡安安静静的足球少年，而是当之无愧的亚洲一哥。
老孙一来，看了一圈之后说：
“嗯，房子还可以。”
但他随后指着那些豪华的家具说：
“这些东西，全部拿走。”
对于老孙来说，搬到这里无非是因为这里距离热刺的基地更近，而且公寓不远处还有一个足球场，这些都能让孙兴慜更加专注于足球。
专注，这是老孙对兴慜最基本的要求。为了专注，老孙拒绝了一切韩国综艺，为了专注，他要求孙兴慜退役以后再结婚。老孙说：兴慜不是我的赚钱工具。
不多时，新家收拾好了。之前被各种奢华家具充斥的豪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简洁明了的走廊，只有沙发和电视的客厅。孙兴慜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一张床，一套桌椅，和一个电视。
望着眼前的屋子，老孙说：
“我不喜欢我的人生乱七八糟，杂乱无章。也不喜欢家里有很多东西，我提倡简单化的生活。”
在没有比赛的日子，老孙和兴慜依旧会来到新家附近的足球场进行训练，一训练就是两个小时。在训练的时候，父子两个都沉默不语，只用足球来说话。
伦敦的生活，父子俩几乎形影不离。几乎在每一个有孙兴慜的场合，都会在旁边看到这个满脸络腮胡的父亲。参加完活动，老孙为儿子披上大衣，回到家里后，老孙为儿子穿上冰敷的设备。
父子二人就像是足球的苦行僧，沉浸在简单的世界里，远离喧嚣，远离纷争，仿佛他们唯一能够释放的时刻，就是孙兴慜打入进球的那一刻。
欢呼，拥抱，怒吼。所有这一切，只为这一刻。
这个浑身腱子肉的小老头，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压路机，把孙兴慜面前的沟沟坎坎压平。
“父亲代替我受了很多苦。”
2019年6月1日，欧冠决赛。
人声鼎沸的大都会球场，一边是平静无语的海水，一边是炽热燃烧的火焰。
望着不远处穿着红色球衣疯狂庆祝的对手，兴慜哭了，任凭泪水在脸颊上胡乱的走着。他是一个爱哭鬼，胜利也哭，失败更哭，把人铲伤了还是哭。但与以往放肆的嚎啕不同，这次的他只是很无奈，因为他在比赛中使劲了浑身解数，却也没能敲开对手的大门。
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他翻过广告牌，等待着一个老男人从拥挤的人群中奋力地走到前排，向他张开结实的双臂，以往不苟言笑的老男人这时变得和蔼可亲，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兴慜，你辛苦了。
内容取材于tvN电视台制作的孙兴慜纪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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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源：西北望看台
作者：鲁达-阿仑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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