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北京人的航海梦

（原标题：一个北京人的航海梦）

佟晓舟出生在北京，一个与船、与海不怎么沾边的城市。可他的名字，让他这一生似乎注定要与大海结缘。无论是儿时的爱好，还是他上学时的专业，都没离开过船，他半辈子的工作，更是与船相伴。4年前，佟晓舟萌生了自己造一艘帆船出海的想法。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独自闷在“造船厂”的他，兴奋过，纠结过，甚至崩溃过。几经磨难，如今佟晓舟的草根帆船，终于要扬帆起航了。

赌气做了第一条船模

“您是不是因为特别喜欢船，所以特意改名，加了个舟字进去？”佟晓舟无数次听到过这样的问题，可他这个名字，是“原装”的。

1960年他在北京出生时，父亲正乘船从重庆辗转回京。“据说我爸清晨站在船甲板上，看着日出，心旷神怡，借此给我取名晓舟。”佟晓舟说，当时他的父亲一定不知道，名字里这个“舟”字，给儿子一生指明了路。

佟晓舟3岁时，开始接触到了诸多画册，对他吸引力最大的，是一本《船舶史话》。如今过去50多年了，画册早已不见了，佟晓舟的脑海里却仍然保留着它的模样，“第一页画的是独木舟，最后一页是潜水艇，那画面到现在都很清晰。”

佟晓舟9岁那年，母亲所在的机关单位外迁，他也随母亲一同到了河南鹤壁。在他住的地方不远处有个小水库，正是这个水库，让佟晓舟第一次接触到了船模。“我做第一条船完全是出于赌气。”因为有这个水库，学校高年级的学生们经常搞船模比赛，但不会带佟晓舟这样的学弟玩，那些船模甚至连摸都不让佟晓舟摸一下。和别的学弟一样的是，佟晓舟也甩出了一句“有什么了不起！”不一样的是，别的孩子不再理会船模这件事，佟晓舟却用废料，照猫画虎做了自己的第一条船模。“废木头做船身，药盒做帆，铁丝做舵，很简单的一条船模。”佟晓舟望着自己的船在水面上扬帆起航，心里甭提多美了，那时的他，还很难理解帆和舵的配合原理。

1970年，佟晓舟回到北京，放假时，父亲给了他一张比赛用帆船的图纸，这让他兴奋坏了。他按照图纸进行缩小，造了一艘像模像样的小帆船。零件缺一不可，什么部位起到什么作用，佟晓舟对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此后，他专门去书店买专业书籍学习船舶知识，无数次去颐和园看慈禧的那条“小火轮”，以了解船底的实际线型，假期还利用三合板自造护卫舰船模……高考填报志愿，佟晓舟毅然报考了镇江船舶学院内燃动力装置专业。

梦想做出无动力帆船

毕业后的佟晓舟，被分配到了天津新港船厂，原本是造船专业的他，却阴差阳错地被分到了修船的岗位上，一干就是20年。

“我开始是挺不乐意的，干长了才发现，修船比造船长知识，这20年，除了军舰，咱国内大多数船种我都修过了。”在那个年代，身经百战的佟晓舟有个挺大的梦想，造个豪华游轮，但无论是旁人还是他自己，都觉得难以实现，“跟船打了这么多年交道，问题不是出在技术上，而是豪华游轮当时不太符合国情，即便造出来也没有用武之地。”

失去了梦想的佟晓舟2002年回到了北京，2005年时，他作为一家公司的技术人员探访了挪威卑尔根，在那里他看到一个奇景。“海滩上，上百条帆船像堵车一样排布在海边，3点多天就亮了，当地人在帆船上喝着啤酒，大笑、疯闹，太壮观了。”佟晓舟说，在咱们国家当时这样的无动力帆船不多见，私人的无动力帆船就更少了，我们一直所接触到的都是渔船、货船等有专业功能的船只，却不知道船还能当休闲娱乐甚至居家的工具。“这不仅仅是艘船，它意味着一种生活方式！”

挪威的无动力帆船看在佟晓舟眼里，记在了心里，他有了新的梦想，更实际的梦想，造一艘无动力帆船。2006年8月，他辗转联系到了中国帆船环球航海第一人——翟墨，并有幸搭乘了翟墨的41英尺帆船，历经10多个小时，从青岛到了日照，这段经历更让他坚定了造船的梦想。

历时四年终见雏形

佟晓舟的这艘无动力帆船一造就是4年，从寒冬到酷暑，从团队作业到孤军奋战，从一块块板子到一个完整的船壳，佟晓舟曾觉得造船的过程看不到头，也多次想过放弃，但他也在放弃的闪念出现时告诉自己，已经56岁了，对于梦想而言，没有退路了，放弃就等于要后悔一辈子。

前些日子记者来到佟晓舟的“造船厂”，通州于家务果村。在村委会往东50米，有个雕塑厂，佟晓舟造船借用的就是这里的厂房，这里离佟晓舟家有数个小时的车程。在雕塑厂的大院里，佟晓舟这艘7.5米长的无动力帆船就放在一副铁架上，已经基本完工了。流线型的白色船体上，已经涂好了吃水线标记，以及装饰涂色。

此时的佟晓舟正在厂房里忙活，他正在加工一个几百斤重的“鱼鳍”形零件。佟晓舟曾经不知道船下这个“鱼鳍”是干什么的，所以砍掉了，当年不被重视的东西现在却是他最细心打磨的零件之一。他的工作台上，放着最朴实的加工原料，以及在任何工厂里都能看到的加工工具，几张被压平的烟盒背面，画着各种船体数据草图，这些都是佟晓舟DIY草根帆船的一部分。他说，他就是要用平时大家都能找得到的材料，来做一艘帆船，这样才有说服力。“你看，就连钉子上的螺纹都是我自己刻上去的。” 佟晓舟带着记者上了他的帆船，坐在舒适的小船舱内，不仅聊了舱内的结构，他更谈起了这4年的经历。

4年前，佟晓舟刚刚来到这里造船时，起步就不顺利，环氧树脂作为黏合剂要15 才能起反应，但当时这里的温度夜间已经到了零下9 ，他不得不利用板材搭起了船篷，在里面放上暖气，才解决了低温问题。这艘船虽然仿制英国J24帆船，但规格也不完全相同，大多零件也都是非标准的。这就意味着，在船体加工过程中，几乎没有一个零件是可以买现成的，都要亲自来做。4年来，佟晓舟用一个个新办法、土办法克服了所有问题。

孤军是最大的困难

记者跟随佟晓舟来到了他休息的地方，一间宿舍内摆满了上下铺，然而如今住在这里的造船者只剩下他一人了。“现在有时会有船友来帮忙一段时间，然后又走了，多数时间是我一个人在干。”

孤军奋战意味着什么？举个例子，给船身打泥子这件事，一个团队大约只需要一个星期就能完活儿，佟晓舟自己干，花了3个月。长时间做着重复的事，身边没有人可以倾诉，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龙骨是木头的，我那时真想烧了它，不干了。”说罢气话，泥子还得接着打。佟晓舟的坚持也感动过很多人，就连雕塑厂的员工，也很佩服他这股执着劲，像挪动船体、船身翻转这样需要大量人力的工作，雕塑厂的小伙子们从不吝惜力量，纷纷伸出援手。

如今，佟晓舟的梦想并不局限于造船，对他来说，帆船是好的载体，最终的目标，是大海。再过不久，佟晓舟的草根帆船将从秦皇岛出发，一路向南，直抵三亚，完成他的航行，梦想才算画上句号。佟晓舟说，这一路上，他会记录沿海地区的人文特色、物产、海域特点等。“大海是一本百科全书，船是我们的眼睛，航海是一种习惯，一种理念，我希望我能唤起更多人对海的向往。”

本报记者 景一鸣 文并摄 J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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