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BA奖金秘闻:潜力股为30万甘愿遭雪藏

“如果四川夺冠，全队将获三千万大奖，哈达迪个人的奖金就将超100万美金”、“去年青岛季后赛发不出赢球奖，李秋平自掏腰包才让哈达迪同意上场”、“（新疆队）打好打不好反正都这点钱，老外（布拉彻）自然不肯卖命”……

在超级黑马四川出人意料地以3-0淘汰冠军大热门新疆队后，两队奖金激励制度的不同被视为决定比赛走势的幕后关键因素。对于去年曾执教“邓哈哈”组合，而今年却惨遭其强势阻击的名帅李秋平而言，个中感受更是五味杂陈：去年的青岛和今年的四川在常规赛相似（均位列常规赛第3），但季后赛的表现却天差地别，一个关键原因就是：“去年还没打到季后赛，青岛队就已经发不出赢球奖金，第一轮比赛是秋平自掏腰包，才让赛前故意不带比赛服的哈达迪重新上场，可这并不能阻止哈达迪在半决赛时拒绝‘带伤’上场。”今年，李秋平选择了同样靠雇佣军打天下，但却财大气粗的新疆队，这些雇佣军拿的合同都是全额保障合同，这也意味着新疆在季后赛将不会再拿出巨额奖金进行额外激励，于是新疆出人意料又合情合理地惨遭横扫。

这就是CBA的现状。当这个联赛完全由雇佣兵主宰比赛时，奖金的多寡是他们决定到底血拼到底还是雪藏实力的唯一因素。事实上，经过20年的发展，CBA各队在拟定球员合同时已经努力去设定一些条款来激励球员，而这些条款的主要体现形式就是奖金。不少球队在拟定合同时也都采取了低工资、高奖金的模式，即当你逐一满足各个条款时，你的总收入将会水涨船高。

对于球队而言，当然恨不得每个球员都是低工资、高奖金的模式，但球员希望的是高工资、高奖金，并且，越是大腕越是如此。所以，在CBA球员眼中，穷队和富队的一大区别就是他到底能开多少保障工资。整体来看，CBA呈现“北穷南富东苛刻”的趋势。即南方不少球队采用高工资+高奖金模式，北方球队则采取低工资+高奖金的模式，而东部的一些球队则十分精明，不仅工资偏低，而且拟定的奖金条款非常繁琐细腻。但总体而言，随着CBA的发展，CBA合同的拟定越来越朝着奖金精细化的模式发展。那么，球员合同中关于收入构成的部分到底是如何规定的呢？

阴阳合同致CBA收入不透明

对于外界而言，CBA球员的收入构成似乎很神秘，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球员的合同有“阴阳”之分。所谓阴阳合同，简而言之就是球员有两份合同，一份合同是呈递给篮协报备的，是为阳合同，另一份则是俱乐部私下和球员约定的，是发放薪水的真正依据，是为阴合同。滋生阴阳合同的根源是CBA效仿NBA推行了限薪令。在限薪令方面，又分为外援限薪令和本土球员限薪令两种。

姚明2009年曾试图取缔阴阳合同而遭遇球员罢训。

外援限薪令最早见于1998年4月中国篮协发布的《外籍运动员等级划分及酬劳意见》。该《意见》将外援划分为三级七等，按类别发放外援薪水，但执行效果极差，很多球队甚至连阴阳合同都懒得拟，直接塞现金红包。后经几次调整，特别是经历了集中赴美倒摘牌选外援（2004-2008年）和各队自行选外援等制度变革后，外援薪水更是成为一个谜，2010年，十分无奈的中国篮协干脆宣布废止外援限薪令。不过，在2015年夏，中国篮协又重启外援限薪令：“各队对上赛季的签约外援享有优先续约权，只要球队给外援的薪水超过原合同10%，其他球队就不能抬价哄抢球员。”本赛季（2015-16赛季）是执行该条款的第一年，但据悉，为了照顾大牌情绪，一些球队的涨薪额度仍超10%。

本土球员限薪令最早形成规范性规定是在2009年9月。篮协在《CBA俱乐部球员和教练员工资总额控制暂行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中规定：“各队的工资总额不得超过上年度该俱乐部收入总额的55%，细分到各本土球员和教练，则分为4个等级：现役国手和国家队主帅并随队参加过国际大赛者，年度工资总额不得超过100万元人民币；两次入选过国家集训队及国家二队主帅或国家队助理教练，年度工资总额不得超过75万元人民币；如系国青球员或主帅，年度工资总额以50万元人民币为上限；其余球员的年度工资则不得超过30万元人民币。另外，外援的月薪不能超过6万美元。”一年后，篮协又增补了条款：“凡上年度经营亏损的俱乐部，其俱乐部球员、教练员工资总额上限均下调5%-10%。至于具体是多少，由篮协决定。不过，凡从NBA回归的中国球员可不受此条款限制。”

CBA推出限薪令的本意是让球队缩减运营成本、让球员薪水支出控制在球队营收总额55%以内（这和NBA的劳资协议几乎一致）。虽然这个初衷是好的，但让国手级别的球员仅拿区区百万年薪？即使傻瓜都知道这个限薪令根本就无法实行。正是因为CBA限薪令明显不符合现实行情，所以出台后才催生了大批阴阳合同。即使是标榜要用NBA职业管理方式来管理球队的姚明，也曾在这方面摔过跟头。他在2009年接手球队后试图用篮协规定的标准重新修订球员的合同，结果遭遇集体罢训，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最终姚明团队也只能向阴阳合同低头。

CBA奖金基本分五大名目

除了阴阳合同作怪外，CBA球员收入不透明的另一个原因是CBA合同的具体文本因队而异、因人而异。

衡艺丰和江苏肯帝亚因为在薪酬收入方面的条款难以达成一致而导致衡艺丰无缘征战CBA

总体而言，CBA球员和普通工薪族的你我工资构成大体相仿，无非是由基本工资、奖金、补助等几块构成。其中，补助主要是训练费（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之前则名为“营养费”），但奖金的名目却十分繁多，主要有单场赢球奖、常规赛位次奖金、球员个人效率奖、季后赛晋级金、夺冠奖等名目。

除去球员个人效率奖外，以上所述的大多数奖金都广为人知，只不过具体数额则因队而异罢了。

在单场赢球奖方面，以北方某队为例，其单场赢球奖主场是15万，客场是30万，对阵前八的强队则是50万，对阵指定球队赢球后奖金则会翻倍。具体在如何分配赢球奖时，各队的方法也有不同，主要分为：教练组打分制和数据体系制度。前者是教练组给所有球员划分一、二、三等，基本上，首发球员之间的单场赢球奖相差无几，替补则相对偏少一些；后者所谓的“数据体系分奖”则根据球员的临场数据加权来分配奖金，相对而言，摆脱了教练们个人情感好恶的干扰。

常规赛位次奖往往根据球队前一个赛季的表现来拟定，有的强队甚至规定如果掉出前八将取消位次奖，所以各队在这方面的区别迥异。以江苏肯帝亚2015年夏向争议球员衡艺丰开出的续约合同为例，其中就有涉及到球队位次奖的条款：在肯帝亚入主前，衡艺丰基本工资为税前6000元/月，单场赢球奖无论表现1000元/场，这份薪水无疑十分微薄。肯帝亚入主后几番调价还价，向其开出的最终合约为：基本工资为税后12500元/月，单场赢球奖参照其上赛季的表现预计场均在12000元，另外还有单场数据奖，球队打到12名另有名次奖。肯帝亚承诺，如果能满足以上条件，衡艺丰的总收入较2014-15赛季至少翻五倍。

在季后赛晋级奖方面，以本赛季的超级黑马的四川队为例。他们开给邓哈哈组合的合同中规定，只要球队晋级季后赛，哈达迪获10万美元，哈里斯7万，邓特蒙3万；晋级半决赛，哈达迪再次入账25万美元，而杀进总决赛，哈达迪又有40万美元入账，如果能拿到总冠军，仅哈达迪一人就有100万美元左右的奖金，也就是说，如果最终拿到总冠军，哈达迪全季收入超过300万美元。

至于夺冠奖金，宏远曾经发放过总额多达4000万的奖金大礼包，奖金的主要来源为球队的各个赞助商和东莞市政府等。当然，在具体合约规定时，夺冠奖金总额还依据首次夺冠、卫冕、三连冠等标准产生不小的区别。

除去以上常规性的奖金外，近年来，给球员设定个人效率奖成为CBA流行的一个新模式，比较知名的案例有：辽宁总经理严晓明引入的“球员贡献值奖金分配体系”，即通过一套严密的计算体系把球员的数据转化为贡献值，然后按照贡献值给球员分奖金。江苏男篮本赛季则别出心裁引入了篮板奖，即按照位置给不同的球员设定篮板基数，每超出基数一个，球队奖励500元、主帅胡雪峰自掏腰包也奖励500元（比如内线球员的篮板基数是5个，奥登曾单场摘下24个篮板，他的奖金则是（24-5）×（500+500）=1.9万）。

奇葩奖金制度或产生反作用

奖金模式除了因队而异外，还因人而异。球队为激励核心球员往往在合同中对个人荣誉也有规定，比如拿到常规赛MVP、全明星首发、总决赛MVP等殊荣后均有不同额度的奖金。除了这些外，还有一些针对性极强的“奇葩”规定：比如CBA某知名内线球员体重曾超标，球队曾在其合同中特别注明“如果该球员在整个赛季期间能将其体重控制在XX公斤以下，其可获得10万的奖金。”另有，某外援如在春节期间不离队返美，可获得1万美金的补贴。

除了球队有类似针对性极强的合约条款外，某些赞助商在激励CBA球员时也往往为其量身打造一些合同激励条款。比如某赞助商对其旗下的一名知名后卫规定，如其当赛季助攻达到某个标准后将获得30万的奖金。当然，有时候，规定的过于精确，反而会产生反效果。

比如，某知名赞助商在给某南方强队的一名潜力股的合同中规定，如其赛季场均出场时间超过20分钟，则会获得30-40万的奖金（场均25分钟则是40万）。该潜力股常规赛出场时间达到了该标准，于是，他在季后赛开始前曾找到主教练表示，希望教练组季后赛能保证自己的出场时间也在20分钟以上，但主教练显然无法对此做出承诺。最终，为了这笔奖金，该教练忍痛决定，季后赛雪藏该球员。如此一来，该球员的赛季场均出场时间就满足了奖励条款的要求，但最终该队止步半决赛，而该教练甚至还被指责季后赛不给年轻球员机会。（注：为尊重球队和球员商业秘密，本文中多处采取匿名的处理方式，请自行对号入座）。

总之，CBA合约目前正在朝着“高工资+高奖金”的弹性薪水模式发展，但整体而言，保障性的工资水准还偏低，而个别球队设置的奖金条款过于苛刻，则反而会让球员丧失对球队的信任感，以致私下吐槽老板太抠门，“他根本就没想让我拿这笔钱”，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毕竟，球队设置奖金的模式主要是为了刺激球员全力打比赛，但钱并不是球员卖力的唯一驱动因素，对球队情感上的归属感反而是绝大多数球员全力拼搏的真正内在驱动力。如何培养球员对球队的归属感，这种秘诀并不仅仅存在于合约条款中，更存在球队管理层平日的待人接物中。

近年来，受中超疯狂烧钱模式的影响，CBA的个别老总也开始片面地认定所谓的职业精神就是拿多少钱干多少事，某队老总曾不屑一顾地说：“钱只要花到位，冠军自然水到渠成。”于是，一些球队每到夏天就疯狂地拿着支票本四处挖角，全然不顾自己青训体系培养出来的球员的感受。但最终的事实证明，打到关键时刻，真正敢于玩命的恰恰是为荣誉而战的子弟兵，顾虑重重的恰恰是高薪挖来的“职业球员”，这个黑色幽默足够让人气结，但这恰恰是职业体育中最具奥妙的规律。职业体育固然离不开钱，但当铜臭味遍布职业体育时，那稀缺的人情味反倒成了最具魅力的驱动力。君不见，NBA最流行的一句俚语就是“business is business ”（生意就是生意），但偏偏，NBA最成功的球队却是湖人、马刺、小牛这些信奉忠诚二字的球队。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以势交者，势倾则绝；以利交者，利穷则散；以色交者，色衰则疏。中国人并非不懂得这个道理，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大牌引援立竿见影，CBA球队管理者也变得日益浮躁起来，CBA也就此刮起了一股急功近利的雇佣兵歪风，个别人还沾沾自喜，以为这就是所谓的职业球员风范。但到了季后赛生死时刻，当一次突破可能会受伤，一次对抗可能会断送自己明年签肥约的希望时，试问这些雇佣兵怎么可能会全力以赴呢？CBA未来终会蜕变为职业体育，但这绝不仅仅只是因为各方土豪疯狂烧钱的原因，只有当各个球队都肯在砸钱之余把更多的心思用在如何培养球员的归属感和荣誉感方面时，届时CBA才称得上是真正的职业体育。

（本文作者：付政浩，长期醉心于CBA与NBA外沿产业的学习，未来将持续推出《CBA产业说》栏目，欢迎各方来电来函批评指正、切磋交流。联系电话13264118660，邮箱：fuzhenghao@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