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35岁“高龄”的邵佳一,尽管在比赛中依旧全情投入,但对于退役的话题,已不再避讳,他甚至清楚地表示,自己离“退休”不远了,只是有一个目标还未实现,“我也不想踢不动的时候才不踢,我希望在我还可以踢的时候,我自己觉得还行的时候,帮助国安拿到一个冠军。”
9月30日,国庆长假的前一天。
下午1点,工体20号看台下的波尔塔西班牙餐厅,刚刚结束训练的邵佳一匆匆走上二楼,“不好意思啊,刚训练完。”
除了发型,35岁的邵佳一,和23岁时没有太大的变化。
从甲A到德甲,再回到中超,尽管他的足球生涯已到“暮年”,但他的足球梦依旧坚定。
邵佳一说,最开始踢球那会儿没什么理想,五六岁的时候,就觉得是父母强加给自己的一项任务。
到了十二三岁,开始踢职业联赛,他也真正爱上了足球,用他自己的话说,从被动踢球变为了主动踢球。
“现在如果让我每天不想足球、不踢足球,很难做到。”
伤病 德甲生涯被按下暂停键
过去十多年的职业生涯,最艰难的是什么时候?
邵佳一脱口而出:“应该是受伤的那段时间。”
时间倒推12年,2003年8月6日,德甲新一赛季即将开战,慕尼黑1860队正在做最后的冲刺准备。
彼时,邵佳一刚加盟这只球队7个月,为了主力位置格外拼命。
当天的训练课接近尾声,场上正进行着分组对抗。见到组里的队友丢球,邵佳一奋力回身反抢,他迈出了很大距离的一步。随着这一脚落地,在没有身体对抗的情况下,邵佳一倒在了训练场上。
“那一步迈得可能有点大了。”他在接受慕尼黑1860官网采访时回忆说,“我被草皮绊倒了,听到了断裂的声音。”
断裂的声音是左膝十字韧带发出的。
十字韧带撕裂加上半月板损伤,踌躇满志的邵佳一原本光明的德甲生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停就是8个多月。
“之前从来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刚开始心理上特别难承受。”12年后,回想起那段日子,邵佳一仍然感慨。
康复过程漫长而孤独。
受伤后20天,邵佳一就进健身房开始康复训练课,从肩膀到手臂到背部,两组动作下来,便开始出汗。
因为独在异乡,前往俱乐部做理疗,他也得自己开车。
理疗主要以左腿按摩为主,帮助血液循环。据当时身在现场的记者描述,邵佳一脱掉固定膝盖伤口的钢套及护膝袜后,左腿看上去明显有肿胀,内膝部还略带紫色,可他自己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现在好多了,前些天是一片黑紫,抽了八管血,现在不用再抽了。”
起伏 以前有高有低,现在是一条直线
那一年,邵佳一23岁。在此之前,他的足球路走得一帆风顺。
“直升飞机”——国安俱乐部的前老总杨祖武曾这样调侃邵佳一。见过走运的,没见过像邵佳一这么走运的。
12岁入选北京少年队,16岁进青年队、打乙级联赛,18岁进入国安二队,19岁踢甲A,20岁入选米卢率领的国家队,22岁打世界杯,23岁登陆德甲。
直到这次受伤,磨难似乎随之开始。从手术到重返绿茵场,他整整熬了240天。
终于,顺利康复,回归球队。但不久,慕尼黑1860从德甲降到了德乙。
邵佳一在德国的足球人生也开始起伏不定。从慕尼黑1860到科特布斯,再到杜伊斯堡,他感受过球队保级的喜,也经历过球队降级的悲;他曾经不被主帅赏识枯坐板凳,但转身又成为球队的进攻核心。
不过,无论如何起伏,他对足球的初心一如往昔。
“从我个人来讲,28岁以后达到了一个比较好的状态,不管是心理上还是竞技水平上,都不再有大的起伏。”邵佳一边说边比划,以前有高有低,现在是一条直线。
坚持 “我说过回来必回国安”
只身前往德国的时候,邵佳一曾向培养他的国安俱乐部许诺:如果日后我回中国踢球,一定会回到国安。
31岁那年,邵佳一回国了。
拒绝了其他俱乐部的高薪召唤,他直接回了国安,“我说过回来必回国安,那我肯定会回来。”
重义守诺,让国安老总罗宁为他手动点赞“纯爷们儿”,“人品还是那样,一直没变。”
而在昔日的国家队队友——前国脚李霄鹏看来,除了诚信,邵佳一还“坚持”,凡是他认准的事,他会坚持走下去,不甘人后。
邵佳一是左撇子,左手写字,左脚踢球。
小学入学第一堂课,老师教写阿拉伯数字。邵佳一像其他同学一样,按老师的要求一笔一画地练习,但“2”和“3”却怎么写也写不像,一写就写反。老师让他改用右手,他干脆不会写字了。
于是,每天回家后,他便拿着纸笔练习,一练就是几个小时。几天下来,数字0到9终于写得有模有样。
坚持用左手、左脚的邵佳一到了足球场上,左撇子成了他的招牌,他也被德国媒体誉为“亚洲金左脚”。
2014年10月26日,国安客场对阵恒大,邵佳一在第87分钟替补登场,登场即主罚任意球。“金左脚”飞起,一道完美的弧线,皮球应声入网。这粒近乎绝杀的进球也令国安看到了夺冠的希望。
就如邵佳一自己说的,他最大的梦想是帮助国安再夺一次联赛冠军。
“回来的时候,俱乐部领导和教练就跟我说过,希望我能把在德国学到的东西和经历带回来,传授给年轻队员帮助他们成长。让他们少走弯路,水平快速提升,这也是我愿意看到的。”
投入 “全力以赴了,那就ok了”
勤能补拙。这是邵佳一的座右铭。“我们都是愚钝的人,所以需要更加勤奋、努力。”
十多年前,米卢和邵佳一的玩笑有着固定的模版——你今天上场了吗?前10分钟我好像看见你,后来你去哪了?
体能似乎一直都不是邵佳一的长项。
小时候,为了练体能,妈妈拆了自己护腰的宽绷带,做成沙袋,在邵佳一上学前绑在他的腿上,然后妈妈骑车跟在后面,邵佳一则推着自行车在前面跑,每天2.5公里。
到德国之后,几乎每个假期,邵佳一都自费去慕尼黑一家专业跑步教练工作室,改善跑步技术,起跑、步伐、姿势……每个细节精益求精,经过这样的训练,他在球场上的奔跑速度越来越快。
如今,尽管已经是35岁的“高龄”,邵佳一在训练中依旧全情投入。一次训练中,他在和老伙计徐云龙对抗时,采用了飞铲的动作。旁边的记者看到,忍不住感叹:“邵佳一太拼了!”
但邵佳一说:“比赛的时候,从第1分钟到第90分钟,训练的时候,从第1分钟到训练结束,这段时间,必须100%的投入。我对自己的要求就是,当我走下训练场,当我走下比赛场,我可以问心无愧地告诉自己,我已经全力以赴了,100%投入了,那就ok了。”
梦想 “再踢一次世界杯”
2014年10月29日,为了备战亚洲杯热身赛,中国国家队主教练佩兰公布了一份41人的国足大名单,邵佳一榜上有名。
几天后,佩兰最终公布的23人名单中,邵佳一的名字被删除。因为在41人名单公布之后,邵佳一婉拒了国家队的好意,他想把机会留给年轻人,“年纪大了,没能力帮国家队了。”
回想起自己的国足生涯,邵佳一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摊开手数了起来,“三届亚洲杯,三届世界杯预选赛……”
最重要的世界杯,邵佳一反倒给漏掉了。
2002年韩日世界杯,中国队历史上首次参赛,邵佳一成为见证历史的一员。不过,中国队的成绩“惨不忍睹”,邵佳一也在最后一场比赛中吃到红牌,被驱逐出场。
赛后,当年22岁的邵佳一把自己闷在酒店里,关了手机。有记者通过队友的电话联系到他,他只说了一句话:“还有什么可说的呀!”
队友纷纷为邵佳一打抱不平。杨璞说,“佳一和1998年世界杯上的贝克汉姆一样冤。”
先见证伟大的历史,又创造尴尬的历史,虽然有点讽刺,但邵佳一对世界杯依旧充满向往。
如今,被问及如果能选择,最希望让什么重现?邵佳一想了想:“再踢一次世界杯。”
但命运似乎又跟他开起了玩笑。
2008年3月26日,在中国队同澳大利亚队的世界杯预选赛中,最后时刻中国队获得点球,邵佳一操刀主罚。
力量不够,线路又太正,点球被对方门将扑个正着。
比赛结束后,邵佳一双手抱头有些茫然。回到更衣室,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弟兄们,对不起”。
“这是我唯一一次罚丢点球。过去很多年了,过去就过去吧,我该承受的也承受了。”说到这个点球,邵佳一严肃了许多。
“我会往前看,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退下来,我都会积极地面对任何事情。”
邵佳一和新京报的12年
德国留洋9年,新京报曾多次越洋电话采访邵佳一。他曾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中国踢球的孩子太少了。
2012年,北京国安俱乐部成立20周年,新京报体育部专门出书,记录国安20年里的传奇球员。邵佳一作为国安历史上的重要人物,毫无悬念地入选。
从德国回到国安后,邵佳一在新京报体育版上出现的频率有增无减。在国内掀起把小球员送出国培训的风潮时,邵佳一直言:“国内球员需要扎实的基本功,他们去国外可能学不到很多东西。”
同题问答
新京报:在你的生命里,有哪些东西是你一直坚持的?
邵佳一:诚实。
新京报:最艰难的时刻,让你继续坚持的原动力是什么?
邵佳一:家人和对事业的追求。我有家,有孩子,要为他们坚持。另外,足球场上还有心愿和目标没有完成,这也会让我在艰难的时刻继续坚持下去。
新京报:你使用过的最多的单词或者词语是什么?
邵佳一:强度。也就是说,在训练中要有态度,要积极、投入,在比赛中同样是这样。
新京报:你觉得在事业上,最值得珍惜的是什么?
邵佳一:过程。
新京报:如果你能选择的话,你希望让什么重现?
邵佳一:再踢一次世界杯。
新京报:你的座右铭或者你最喜欢的一句话是什么?
邵佳一:勤能补拙。我觉得我们都是愚钝的人,所以需要更加勤奋、努力。
新京报:你最希望拥有哪种才华?
邵佳一:诚实的道德,如果这算才华的话。
新京报:能用一个词来形容你目前的心境吗?
邵佳一:一个词形容不了。从踢球的角度来讲,现在踢球成熟多了,心态平和多了。
新京报记者肖万里 编辑唐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