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佳玮:NBA的暴力制胜TOP 5

文/张佳玮（网易体育专栏作者）

湖人VS鹰最后时刻，科比右翼起跳，出手投篮；邓台·琼斯蹭前一步，伸手封盖，身子贴近科比，脚搁在科比下方；科比脚扭伤，出场。赛后，科比张口吐槽，一箭双雕一石二鸟一枪打了两个人：

“琼斯他‘杰伦·罗斯’了我。”

——十二年半前，2000年总决赛第二场，步行者杰伦·罗斯，也是对科比这么一垫脚，科比伤了踝，回更衣室，全场只打了9分钟；幸而那场最后，鲨鱼40分24篮板，还有著名的39记罚球（步行者最后一节不断抱住鲨鱼逼他罚球去），带湖人赢了比赛。但第三场，科比缺阵，湖人便输了。当然，那是过去的事了。

——说回这事本身。邓台·琼斯这一脚，老年代其实不鲜见。老马刺鲍文就做过这活；在当年活塞时期的罗德曼、兰比尔、阿奎利眼里，这就是小儿科；老纽约查尔斯·史密斯、麦克丹尼尔这些著名流氓还会来指手画脚，“动作太不细腻了，一点都不阴毒”。但这是世道昌明的2013年，所以凯尔特人里弗斯教练还得评论：“我不喜欢琼斯这动作”，而皮尔斯就很大咧咧，“这事所以会被大家讨论，因为是在科比身上。”

简单说吧，科比挨了记刁毒的犯规受了伤，而且因为这记犯规投失绝杀、输给了鹰，洛杉矶球迷不免扼腕；但比起十二年前来，湖人还得庆幸：至少未如2000年似的，因为一记恶意动作，输掉一场总决赛。举个惨烈的受害者吧：谁还记得2005年西部半决赛太阳VS小牛的第二场？乔·约翰逊好好的上篮，斯塔克豪斯横出来抡一巴掌，约翰逊左眼附近一块骨头都裂了，当场倒下，赛季结束。之后，西部头号大热门凤凰城太阳在西部决赛里，被马刺兵不血刃4比1干掉了。仅仅想像一下：如果约翰逊没受伤，太阳对上马刺时，情况是否会好那么一点点，甚至改变历史？

5 2007年，罗伯特·霍里的肘子

2007年西部半决赛太阳VS马刺第四场结束时，发生了以下事件：

比赛剩24秒，太阳领先3分，吉诺比利上篮不中，马刺用犯规战术，纳什带球过中场，罗伯特·霍利扑上前去，左肩膀靠住呐什，抬左肘就是一下。纳什几乎飞过技术台。

如果到此为止，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暴力事件，但改变历史的是以下细节：

拉加·贝尔拍马杀来申冤，霍里使肘子顶住贝尔脖子——顺便说句，此事前一年，是贝尔自己拿肘子架科比的脖子——然后就是双方球员哗啦啦折腾成一片。

这场最后，太阳赢了球，太阳和马刺战成2比2；太阳依然多一个主场优势；邓肯在系列赛前三场场均32分15篮板，但第四场因为科特·托马斯的表现，已被限制到21分11篮板；太阳将回凤凰城打第五场；一切都很有利于太阳，直到联盟宣布：因为斗殴，霍里停赛第五、六场；太阳的斯塔德迈尔和迪奥因为“斗殴期间离开板凳”，第五场被停赛。

之后的事情众所周知：第五场，太阳丢失两大内线，主场85比88输给马刺，2比3落后；第六场，马刺回到主场，没给太阳留机会，取胜晋级。

需要补充的是：

2006-07季那支61胜的太阳，是纳什时代最强的一支太阳。他们没像2005和2010那样杀到西部决赛，但那时小牛已被黑八，倘若世上没有“斗殴期间离开板凳被停赛”这规矩，倘若他们能就此迈过马刺，他们真可能拿总冠军。

但NBA历史，就是没有“倘若”这两个字。

4 1998年，莫宁的大腿

可能是NBA史上最有名的画面之一：阿朗佐·莫宁和拉里·大妈·约翰逊——1994年梦二队的成员、夏洛特黄蜂的队友——各自身披迈阿密热与纽约尼克斯的球衣，在篮下推搡，大妈狠推一把，莫宁大怒，还了一拳；大妈娴熟闪过，后退，连续出拳，兼扯衣服；莫宁迎面而上，亮着拳头挥，然后人流淹没了他们……等结束后，大家发现，莫宁腿上挂着个杰夫·范甘迪。

事情出在1998年季后赛首轮第四场，此前，这俩老队友已在篮下肉搏良久，只是比赛没决胜负，不方便打。比赛剩1.4秒，尼克斯90比85领先，蒂姆·哈达维投失了最后一记三分，没悬念了，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开揍！

范甘迪后来解释过，他干嘛拿自己175公分的瘦弱身高，腊肠似的挂着莫宁的大腿：“我又不是白痴！我又不想去袭击谁！我就想分开他们，千万别真动拳脚！我能去攻击谁？太蠢了好吧！”

需要解释的是：

这个赛季的纽约尼克斯正在走下坡路，尤因受伤，常规赛43胜；这个赛季的迈阿密热正在上升，常规赛55胜；这个赛季的拉里·约翰逊已不复全明星水准，场均16分6篮板；这个赛季的莫宁依然是联盟最顶尖中锋之一，场均20+10。就在这晚被罚下前，他刚拿了29分6篮板。

事实是，第五场在迈阿密，莫宁和大妈都遭停赛，而纽约大胜。他们没有了大妈，依然有阿兰·休斯顿可以投篮、奥卡利们可以卡位，而热没有了莫宁，如抽走了脊梁。事实是，纽约就此3比2击败热晋级，完成了黑七——下一年，他们还要黑八呢！

你可以说热输得冤，倘若忍一时之忿，也许就能去半决赛和步行者一争短长，甚至去东部决赛狙击老伤遍体的公牛……但怎么说呢，莫宁和大妈这种红眼喷火的汉子，打球就是图个血性。暴戾之气是他们的根和魂，大丈夫有架不打，就失了立身之本。何况，如果算上前一年的帐，那就因果报应了……

3 1997年，PJ布朗的大风车。

1997年东部决赛第五场，纽约尼克斯后卫查理·沃德——一个拳击、橄榄球、棒球、摔跤、篮球全能天才运动员——飞身救球。这时候，尼克斯3比1领先热，正准备去东部决赛会战公牛；他的心思，不过是救这个球、争取赢这场比赛，4比1解决就算了。毕竟，跟热多打一场，就多饶百余下推搡拳头。

但他那时没发现，他是冲着PJ布朗大爷的腿去的。他更不知道，这一刻将改变历史。

接下来发生了NBA史上不是最血腥、但绝对最华丽的一击。布朗大爷拦腰抡起沃德——好比许褚倒拽牛尾、典韦抡人当兵器——风车似的转一半圈儿，啪一声砸进人堆。这一瞬间，当年拳打汤姆贾诺维奇的华盛顿大爷、球砸马洪的兰比尔大爷、肘扛兰比尔的巴克利大爷、头撞斯托克顿的罗德曼大爷、肘击罗宾逊的邮差大爷，全部黯然失色。

这事儿的后果：尤因、斯塔克斯、大妈、休斯顿和沃德，全部被停赛——因为他们违反了那条弱智的“斗殴期间离开板凳即行停赛”的规矩。之后的事儿：迈阿密连逆三场，4比3击败纽约尼克斯晋级。

——这是尤因最后一个明星赛季；这一次停赛断送了纽约，让他们永远失去了对抗公牛的机会。但这只是一段漫长恩怨的开始。之后一年，也就是“莫宁大腿事件”，纽约黑七了热；再之后一年，纽约将把热黑八掉……因果报应，丝毫不爽。

2 1973年，德布歇的狠掩护。

众所周知：NBA史上单季常规赛胜率最高球队，先是1995-96季公牛的72胜10负，然后是1996-97季公牛和1971-72季湖人共同保持的69胜13负，再后来是1966-67季费城76人的68胜13负——对，那年常规赛只有81场。这四队最后全部夺冠，成就了乔丹、张伯伦和韦斯特们。

再接下来呢？1972-73季，波士顿凯尔特人的68胜14负。

这支球队在历史上，匪夷所思的默默无闻。1985-86季67胜15负的凯尔特人被誉为史上最伟大球队之一，2007-08季66胜16负的凯尔特人是近世经典之一；60年代的王朝凯尔特人则不必细表……可是1972-73季的凯尔特人依然是队史的常规赛王者。

那年，他们拥有巅峰期的哈夫里切克（场均24分7篮板7助攻）；他们拥有常规赛MVP、史上头号人肉机器戴夫·考文斯（场均21分16篮板4助攻，用红衣主教的话说：这个人负责干一切）；乔乔·怀特场均20分5篮板6助攻（三年后他将成为1976年总决赛MVP）；保罗·西拉斯是NBA最好的蓝领场均13分13篮板。他们没什么弱点。他们理该夺冠——实际上，接下来的三年，他们拿了两尊冠军：1974、1976。

唯独1973，为什么呢？

实际上，东部决赛第三场对尼克斯，双方打到1比1；第三场凯尔特人一度落后15分，当分差追到2分时，出了以下事件：

凯尔特人王牌、凯尔特人队史得分王、当时NBA最好的前锋哈夫里切克防比尔·布拉德利跑位，遇到了纽约内线德布歇的钢铁掩护。德布歇后来承认：

“哈夫里切克没看见我……撞得太厉害了，我都往后退了。”

但波士顿媒体一直认为，德布歇是蓄意的。用当时媒体的话说，“哪怕不是蓄意吧，纽约人打球就是想让对方受伤的！”哈夫里切克在这次碰撞后，右肩、右胸、右后颈肌肉全部重伤。接下来的系列赛，他右半边身子基本废了。

之后的历史如此发展：

第四场，哈夫里切克没上，纽约双加时赢球，3比1领先；第五场，哈夫里切克带伤出阵，18分；第六场，9分；第七场，4分——第七场第二节，他一记招牌的跑动中投，离筐一尺就掉了。

“当我需要肩膀时，就觉得他都不存在了。”哈夫里切克说。

——补充一下。在受伤那场，哈夫里切克29分；受伤前两场，他26分和21分。如果，仅仅是如果：他没有受伤；他能出战第四场；他在后三场里不会合计只得31分这么惨淡，1973年的纽约是否还迈得过凯尔特人、最后总决赛击败湖人夺冠呢？

但这一切的可能性，在德布歇那凶猛一撞里，已经烟消云散了。

1 1963年，汉纳姆的捋袖子。

接上回，说1966-67季费城76人打出常规赛68胜13负、季后赛干掉八连冠的凯尔特人，最终夺冠……这支球队，怎么练成的呢？

1966-67季费城，人员与前一季无甚区别。张伯伦大帅之外，还有明星后卫格里尔，北卡袋鼠康宁汉，以及一群杰克逊、沃克、琼斯等射手。秃鹫变化如下：以往费城是半场进攻，落半场先找张伯伦，主要轮换阵容是六位；本季，主要轮换阵容扩到七位，上场时间更平均，张伯伦抓篮板后长传疾攻，成为常见套路：从规矩半场队，变成了快打游击队。

攻防序列，都有了变化。奇特·沃克吹：“防守端我们就是朝翼侧逼迫，等张伯伦协防，看他们够不够胆在张伯伦头顶投篮。”张伯伦把力气留在了防守端，进攻端就是散装部队的事了。吉米·沃克风骚无比的表示，“我们的进攻好比挤奶，看谁手热了奶涨了就把球给他，让他挤两把。”1980年，NBA这么说当季的费城：“团体协作的典范！”

于是费城68胜13负，场均得125分。张伯伦把得分王让给了里克·巴里，但助攻却到了联盟第三。1967年总决赛，费城打败新科得分王巴里的勇士夺冠。张伯伦上电视教导小朋友：“当一个队大多数投篮集中于一个人时，就很难取得胜利了！”——那意思：咱已洗心革面团队至上啦，至于1962年3月2日得100分……那是啥，咱不知道！

问题在于，张伯伦怎么肯放弃得分王的呢？嗯，因为1966-67季，费城76人的主教练是阿列克斯“秃鹫”汉纳姆，和一次暴力事件——只是不出在球场上就是了。

一个著名的故事：早1963年，老秃鹫和张伯伦都还在勇士。秃鹫对张伯伦摆资格痛说革命家史：“你一场得100分，拿不了冠军！多传球防守，少投篮！”被张大帅屡屡投以鄙视眼神。久而久之，终于有一天火药桶爆炸。双方大打出手。还没来得及真放对，球员们吓怕了，急忙过来拆开。汉纳姆不依不饶，虽然他老人家201公分身高，跟张伯伦216公分外加旷世绝伦的体格放对，势必死无全尸，但他老人家硬气，捋袖子：“继续打！出球馆！单练去！”

然后张伯伦就服他了。1961-63那两季场均50分、45分的大帅，被秃鹫爷慑服后，1963-64季场均不到37分。1966年，二人费城重逢，秃鹫重提旧调：少得分，多传球，防守！——于是冠军水到渠成。1967年这个冠军，其实也就是1963年那次暴力冲突+捋袖子种下的因。